陈慥见苏轼目瞪口呆的样子甚为滑稽,捧腹大笑道:“有这么意外吗?”
苏轼震惊道:“你竟然是陈大人的公子!”
陈慥摆摆手,道:“什么公子不公子的,我最烦虚情假意的客套话,咱俩年纪应该差不多,我叫你子瞻,你叫我陈季常就好了。”
两人闲谈片刻,苏轼见其言行举止甚为豪爽,心下思忖着,陈希亮生性刻板,怎么生出如此豪迈随性的儿子。
陈慥见苏轼若有所思,问道:“怎么了?”
苏轼待人坦诚,也不避讳,直言道:“季常兄和陈大人的性格相差有点悬殊呀!”
陈慥仰天大笑,道:“大家都这么说。我爹嫌我放荡不羁,恨不得没生过我这个儿子。”他说的云淡风轻,好像说别人之事一般。
苏轼觉得自己已经很豪爽了,没想到人外有人。两人骑马并肩而行,从用兵之道聊到古今成败之事,越聊越投机,可谓相见恨晚,一见如故。
两家所住的官舍相距不远,两人路过陈慥家,苏轼对相谈甚欢、不忍回家的陈慥道:“季常兄赶紧回家吧,我们改日再聚。”
陈慥点点头,刚一下马,忽然一名身材婀娜、长相秀美的女子从院内冲出,左手叉着腰,右手揪住陈慥的耳朵,呵斥道:“一天了,又去青楼和哪个姑娘鬼混了!”
陈慥急忙解释道:“夫人你误会了,我和子瞻在一起,并没去青楼啊!你先松开……松开……”说完对苏轼使了个眼色。
苏轼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急忙下马,解释道:“这位是嫂嫂吧,你误会了,季常兄真的和我在一起。”
柳夫人松开陈慥,打量苏轼许久,问道:“你是谁?”
苏轼解释道:“在下苏子瞻。”(苏轼,字子瞻)
柳夫人笑道:“原来是苏大人啊,我常听爹夸你才华横溢,文采出众。”
苏轼惊愕道:“陈大人真的这么夸我?”
柳夫人笑道:“当然了,爹常说夫君学识有你一半就好了。”
陈慥对柳夫人笑道:“你现在相信我了吧,我真的没有去青楼啊!”
柳夫人松开陈慥,厉声道:“看在苏大人的面子上,相信你一次。下次敢让我发现你再去青楼,小心你的耳朵!”说完不好意思地看了眼苏轼,微微一笑,道,“我开玩笑的,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苏轼尴尬而不失礼貌对其回了个笑容,目送其回府后,长舒了一口气,拍着陈慥的肩膀,故意装出长辈的语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季常兄好自为之啊!”
陈慥也不在意,哈哈大笑道:“没事,她就是这,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子瞻别见怪呀!”
苏轼震惊道:“你倒真想得开呀!”
陈慥无奈地笑道:“不想开点咋办!”
两人在门口又闲谈许久才各自回家。
苏轼回家后,王弗迎了上去,关心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担心死了,去哪儿玩了?”
苏轼看着眼前温柔如水的王弗,一把将其拥入怀中,欣慰道:“还好娶的是你啊,今天我可算见识到了。”
王弗疑惑道:“你见识到什么了?”
苏轼将遇到陈慥后发生之事详尽告之。王弗听后笑道:“你是说柳姐姐啊,她人很好啊!”
苏轼松开王弗,震惊道:“你们认识?”
王弗点点头,道:“对呀,你们平时忙于公务,我们闲的无聊就经常串门,一来二去,凤翔府各家官舍中的家眷都互相认识了。”
“没听你提起过呀。”苏轼震惊道。
王弗笑道:“妇人之间的闲聊小聚,你也没兴趣呀,所以就没对你提过。不过,柳姐姐人很好的,经常照顾我们这些姊妹。”她见苏轼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继续说道,“我听柳姐姐说陈公子为人豪爽,喜结交朋友,成天和那些朋友在烟花之地饮酒作乐。柳姐姐太爱陈公子了,自然会生气呀。”
苏轼眼珠一转,对王弗笑道:“那要是我也时常流连于烟花之地,你会怎样?”
王弗撅起嘴,哼了一声道:“你敢!”
苏轼掐了下王弗肉乎乎的小脸蛋,笑道:“不敢不敢,家中有如花美眷,怎会看的上那些胭脂俗粉。”
十月。
宋仁宗棺椁葬于永昭陵。韩琦出任山陵使,前往永昭陵负责相关事宜。一番忙碌后,圆满完成任务返回汴京。他刚抵达汴京家中,还未坐定,便收到曹太后送来的书信,仔细阅读后发现信中尽是些对宋英宗的抱怨数落之语。他叹了口气,将信烧毁。自从宋英宗生病后,经常言语失常,辱骂宦官。宦官们受了气便向宣庆使任守忠告状,曹太后本来对宋英宗就颇有微词,加上任守忠一来二去的挑唆,曹太后与宋英宗的关系越来越差,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寻常百姓家母子之间闹矛盾,今天吵架明天和好,也算正常。但太后和皇帝闹矛盾则不同,一来两人没有血缘关系,相处时间不多,关系淡薄;二来宋英宗刚即位,根基不牢,恰逢生病无法亲事朝政,太后垂帘听政,两人之间的矛盾事关国体,不容小觑。韩琦、欧阳修、司马光等近臣对此颇为烦心,多方劝解,从中调和。经过一番努力,宋英宗和曹太后的关系总算缓和。
冬至。
这天早上,苏迈换上王弗准备好的新衣,在家中欢快地跑着。王弗在一旁静静地注视着,忽见苏轼身着新衣准备出门,远远地喊道:“你要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