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双眼眸像极了方浴月的眼睛,但洛北知道并不是,因为它少了方浴月那明显的紫瞳。
美只是一个字,但世上的美丽有千种万种,每一种都并不相同。
洛北再也顾不得这双眼睛到底是来自哪里,主人又是谁,因为从内心来说他对方浴月的话确信无疑。
先提笔在玉像上轻轻画出痕迹,然后用刻刀凿去多余的石料。
粉碎的石粉掉落一身,汗水浸满额头,但洛北根本来不及管这些,他一刻都不停的想要完成这双眼睛,不止怕离开的机会稍纵即逝,更不愿这双眼睛在他脑海里消失无踪,被就此埋没。
冥冥中,有些事,有些人,总该在这世上留下些痕迹。
没有冥鱼计时,天空璀璨的星河像是一幅并不真实的画卷,所以时间对洛北来说根本无法计算,他不知道自己在玉像前站了多久,躺了多久,又画了多久,刻了多久。
但时间仍然是真实的,就像那一条条看似平静的河流,还是在不停的向东流去,不曾复返。
在那双梦中的眼眸彻底完成的那一刻,洛北拿着刻刀的手剧烈的颤抖,不只是酸软疲劳,更是惊叹。
他惊叹于这双世上绝美的眸子是处于自己的双手,惊叹于复刻在一尊玉像上也能这般栩栩如生。
但很快他就明白一件事,这张脸上除了一双眼睛,他对其他部分完全不知该如何下手。
所以,即便与逍遥的约定是整张脸颊,他也再没有其他办法。
放下刻刀,就站在玉像下,洛北看了许久。
心里如翻江倒海。
皎皎明月,
阅览千山,
凭谁逐轻影,
幽幽弱水,
无妄涯前,
一袭红纱渺云间……
遥看红雨,
人影翩跹,
今夕是何年?
他学着梦中听来的歌声轻轻唱和,心里除了激动之情似乎也染上了一丝悲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悲哀。
他不知道这梦境中的歌声预示着什么,这股深深的悲哀又预示着什么。
“你是谁?”洛北望着玉像轻轻问道,好像那双眼睛也在不停的看着自己。
问出的话随风而去,好像落入雪中,又辗转去了很远。
但风雪回荡间,却没有捎回答案。
“今夕是何年?今夕又是何年?”连洛北自己都有些不清楚为什么会重复的问着这样的问题。
在他一回神的时候,就发现逍遥不知怎么就已经出现在他身旁,却没有惊动他,甚至没有说一个字。
他痴痴的望着那张原本空白的脸上多出的一双眸子,那张时而嬉笑时而深沉的脸上表情变得更加复杂,洛北却说不清那到底是怎样的表情。
有些思念沉浸了一百多年,一百多年的孤寂,一百多年的等待,不为长相厮守,不为千里婵娟,只为这一尊无脸玉像上能出现一张熟悉的脸。
沧海桑田,有此陪伴,那就心满意足。
洛北不忍去打扰此刻的逍遥,所以只能跟着他一起仰望玉像。
两个人不知就那样看了多久,好像要等到海枯石烂也不愿轻眨一下眼眸。
“谢谢你……”逍遥没有移开眼睛
,对洛北说道。
洛北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之前说好的条件是一张脸,虽然刚开始他也觉得这并不公平,但实际上常常就没有那么多公平可言,现在只能勉强画出一双眼睛,所以他还是没有完成。
“我只能刻出这双眼睛……”他的声音很低,但逍遥依然听得清晰。
“我真是没有想到……你这个少年明明没有一个地方及得上当年的我们,可为何那么多事偏偏要找上你,隐藏在历史长河里的许多真相终究是太过沉重,你真的能背负的起吗?”逍遥的话说的很奇怪。
见洛北用异样的神情看着自己,逍遥勉强笑了笑。
“个中大概自有原因吧,谁又能说得清呢!”这句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就算你过关了吧,我本来还想难为你一下,但是想想也算了,要不然怕是有死了的那天肯定会被人家嘲笑!”
洛北自然不知道他所说的被人家嘲笑的那个“人家”到底是谁?眼前这个人身上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他知道自己还是不要多问,不要触及的好。
既然条件完成,那么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找到杨再兴杀生他们,然后赶快离开这里,因为他隐约的感觉在迷离芥子里待的越久对他们来说绝非好事。
可还没等洛北开口,逍遥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在我还没有失去双腿的时候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吗?”
洛北回过头,看向他,不知道他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时候我最想一辈子都留在师门当中,跟在师兄师姐身后,一辈子都做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师父也说,四师兄弟当中我的性情最是冲淡,像极了武功没有大成的师祖……”
“对这位师祖我们几个师兄弟都所知不多,就连师父好像也常常讳莫如深,不愿过多提及,我只知道上山大殿的那块匾额是他所题,还有就是他曾画过一幅画……”
“只是这幅画想来太过离奇,因为画中明明是个女子,却总是背影或是其他角度,唯有看不到面容长相,那时候我问过师父,为什么师祖不画出女子的样子,他曾经可是闻名的笔墨大家,师父只告诉我四个字,那就是望尘莫及……”
“像你这般年纪自然不会明白,当年的师祖修为大成,而且内外兼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