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选才,一曰从众,一曰从贤。九品中正制就是立于此。贤者就是世家高门,众者就是舆情群议,然看当今之世,从贤即是从众,世家高门的意见就代表舆情群议的意见,两者已经混为一谈,所谓选才脱不开世家高门的把持,真正的贤才弃之于野,九品中正制实为其害。”张楚振振有词,不复方才羞怯初哥模样。
“张贤弟此言差矣,世家高门少则传承百年,多则五六百年,积蓄何等深厚?家学、教育境遇,世家内的投入,所出弟子多贤才也就不足为奇。而乡野之人,挣扎于温饱,何来读书修行之时,就譬如张贤弟,多的缘故。”
“你!”张楚勃然变色。
彭伟说的是事实,却是明白着瞧不起人。若要成才必须进学,若要进学无书可读,仰观天俯查地,没有生而知之的天赋就不要吹牛放屁。
两个人先前还相互拱手,称兄道弟,礼数极尽,这会子却犹如斗鸡一般红着眼你一言我一语,很是精彩。
梁山心中暗暗佩服,江上燕看上的人果然非是俗物,虽彼此有些见真火,但言语中还是很有料,并非是那夸夸其谈之人。
九品中正制的利弊之争,梁山前考古女友也曾对梁山细细道来,有些这二人都已经说出,而有些关键处却还没有点到。
梁山暗暗记下,等下轮到自己登场,大可显摆显摆。
梁山保持沉默不语,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思量等下该如何把握。
若是江上燕指明自己留宿,自己又给如何处理?
梁山在二人争得脸红脖子粗之际,却已经开始设想自己脱颖而出时该如何把握分寸与火候。若是让彭伟与张楚两个知道梁山此时心里所想,一定会掉转枪头,一致对付梁山。
梁山瞥了江上燕一言,发现她在凝神细听,心下惭愧,这女人似乎真的在问策。若是如此,这女人最近在思量的就是人才选拔之事。相对于梁家庄的五年发展计划,这女人心里可能有一个更宏伟的荆襄五年发展计划了。
前考古女友所言,总结无数前人经验,自有独道之处,梁山考虑的是不是该和盘托出?转念一想,梁山觉得无妨,即便和盘托出,即便是知道如何做是最好,那江上燕就真的能照做?所谓知易行难,就是这个道理。
选拔人才,百业兴建,其实也是梁家庄的面对的问题。梁家庄之所以能做到这种地步,很大一个原因也就是人尽其用。
只要是人才,只要是一心为了梁家庄,都可以提拔到相应岗位上来,这就是梁家庄的用人观,可以无视人才的出身、背景、种族、性别差异,相对而言,做到极大的公正、公平。
然而,必须认识到,梁家庄之所以能这样做,那是因为梁家庄完全从废墟里建起,而南来北往到梁家庄的大多是逃难,之前有什么背景,诸如是世家子弟还是寒门,还是平民百姓,这些阶级差异在梁家庄都被抹平了。
但是,荆州这等地不同,建立新的人才选拔制度,做到真正的人尽其用,无视诸多差异,恐怕荆州立刻就热闹了。
这般一想,梁山也就放松了,即便明着告诉江上燕,她也拿不去。
“梁兄,你来评评?”张楚转而对梁山说道。
在张楚看来,梁山的衣着打扮,自然也是个寒门弟子,阶级立场一致,为他说话的可能性要更多一些。
“九品中正制不错。”梁山见江上燕投来希冀的一瞥,开口就说了这么一句。
张楚一下闭嘴了,没想到梁山会这么说,脸色讪讪,暗捏拳头。
彭伟立刻面露得色。
“怎么说?”江上燕轻轻吐出三个字。
相对这两个小有名气的少年公子,江上燕实则更想从梁山口里听出点什么来。
今夜在街头居然看到这家伙,实在是意外之喜,江上燕心中雀跃,自然不能放过。
江上燕知道,他该是外放到建康金陵宫路过荆州,只要未来他跟俗世的关联越来越多,这就更有利于拉这家伙下水。而江上燕在建康亦有安排,相信以后交道会越来越多。
“不过,九品中正制实乃救一时之弊。东汉末年天下大乱之际,中央与地方失去联系,通过九品中正制,迅速加强联系,维系一统,可谓功不可没,然而药不可常吃,现在江南承平,不可错当药为粮。”
“就是!”张楚神情为之一振,道,“梁兄说的极是。”
“但是,因此而废掉九品中正制却也不妥。”梁山淡然一笑,道。
张楚兴奋的心情一下就冷了下来,就好象一颗心晃来悠去一般,有些头晕,似乎跟不上这梁兄说话的节奏。
江上燕心中大乐,这厮一句话一个转折,弄得彭伟与张楚两个脸色变来变去,先不谈他有什么实质内容说出,光这纵横家的舌辨手段就着实让人佩服。
“国人最是因循守旧,一个东西,一个制度大家都习惯,虽然弊端丛生,但突然打破它,恐怕惹出来的事情还更麻烦。”
“那梁兄到底是什么意见?”张楚语气不善起来。
“问题不在选拔人才的机制上,问题的关键字人才的分布上。”
“哦?说来听听。”江上燕真的来兴趣了。她一直考虑到是人才怎么选拔,怎么破开世家把持人才渠道的局面,但是梁山却谈起人才分布的问题,却是她从未考虑过的。
“各地的大中正都聚集在京城,各地的人才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