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机微微叹了一口气,师妹现在关闭六识,全身心对抗那痛楚,哪里听得到他的话。
轻声细语,风声雨声,蟋蟀虫鸣,一切都与她无关。
到底是什么样痛楚?
痛到怎样的地步?!
即便华山之下囚龙洞中的苦泉也比不了。
崔机无法想象,只是感觉自己的身心深处也被某种深深的牵扯。
痛,极痛!
他痛一分,师妹就要痛十分,百分。
无法形容,痛断肝肠,崔机恨不得他以身代替。
值得吗?
值得吧……
他爱师妹,师弟姜通爱师妹,他们那代弟子许多师兄弟都对爱师妹。
然而,他们最清纯、最善良的师妹,那个在山花中笑,在青云中舞的师妹,现在却变成这个样子。
山风徐徐,却好像是狂风,师妹的生命之火随时都可能会熄灭。
“师妹啊,还记得姜通师弟吗?”
黑衣女子双肩微微颤抖着。
“就是你叫‘小猴子’的那个啊。”崔机的嗓音带有一种独特的腔调,乃至他也沉醉其中。
“整天跟着你的姜通啊。”
姜通比师妹年纪小三岁,刚进圣剑堂时常被其他师兄欺负捉弄,师妹就站出来,像大姐姐一般保护他。
姜通打那起就整天跟着师妹后面,师妹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谁敢对师妹有半点不敬,姜通就会跟他拼命。
唉,要是他们师兄弟没有找到那个仙库就好了,还有那面仙镜……
崔机脑海里闪耀着一面垂于天地之间的仙镜。
就是那面仙镜,他们师兄弟看到了未来。
可惜,他们出仙库之后,他们就忘记了所有,只记得圣剑堂伏牛山遭受灭顶之灾的一幕。
那样的场面,太过恐怕,太过真实。
师兄弟们回到圣剑堂后,足足沉寂了一个月。
那一个月,圣剑堂寂静无声。
那一个月,山风都似乎绕着伏牛山而过。
那一个月,师兄弟们有的道心消退,从此过着“只管今天不管明天”的日子,屈子才就个中代表。
但是,更多的师兄弟毅然选择了另一条路:一些觉得突破无望的悍然开始修行那些残典,并心甘情愿种下“忠符”,隐姓埋名成为圣剑堂的死士。
姜通也准备修行残典,不想这个时候师妹率先修行残典,然后自沉圣剑堂风洞当中。姜通闻言找到崔机大闹一通,不多之后姜通心魔大发,反出圣剑堂。
“师妹,你知道吗?最后这小猴子还是原谅我。”崔机抹了一把脸,道,“他最后找到我,实际上就是为了求死。他就倒在我的脚下,我最后问他,想最后见一面师妹你?”
崔机强吸了一口气,有些说不下去了。
黑衣女子浑然不觉,双肩依然保持始终如一的颤抖节律。
“小猴子最后却摇了摇头。他不想见,不忍见啊……”崔机的眼泪,夺眶而出。
五百多年了,崔机都在那宝座上戴着掌教的面具。
长久以来,他甚至以为那就是崔机了。
这一次华阳宫会,他携师妹一同前来,心中已生出死志,以往、过去顿时一起兜了出来,释放了出来。
这样的情绪不好,应该控制住,但是崔机不想控制,不忍控制。
生于斯,死以斯,足矣。
逍遥君妄图统一修真界,为他个人增加气运,突破那不可说不可说境界,是痴心妄想。
毁灭他人道统,毁掉他人山门,这人就是魔种。
何为逍遥,长生?与天地同寿?
逍遥君永远也理解不了,死,才是永恒。
崔机并不畏惧死。
只有不畏惧死,才能好好活下去。
“拜别师兄!”
山下,西岳庙外院,内门弟子一起朝着面对内院深深弯腰,齐声喝道。
“拜别圣子圣女!”
“拜别掌教!”
声震屋瓦,犹如山呼海啸。
三拜之后,二十多位内门弟子转身,大步离开西岳庙,直踏着朝曦而去。
他们内门弟子,必须先行,打前站。
梁山眼前没有墙院的阻挡,没有亭亭的松柏,眼中只有那内门弟子转身而去毅然决然的身影。
即便是跟自己不对付的宇文雷、宇文雨,即便是对自己阿谀笑脸的诸葛鱼,都升腾着一股慨然之气。
嗡,嗡……
梁山回头,没有亭楼的阻隔,后山那些白石也消失不见,梁山就看到山顶的掌教崔机与黑衣女子。
嗡嗡……
掌教消失,黑衣女子也消失。
原地出现两柄大剑,一黑一白。
这不是幻境,而是真实不虚。
二人在山顶居然肉身化剑。
黑白两剑直冲云霄,迎向朝阳,发出响彻天地的剑啸,犹如龙吟,绝烈、慷慨之气顿时漫天卷地。
无可阻挡的剑气,带着掌教的气息,所有内门弟子都心中感应到,这是掌教在送他们了。
他们这些内门弟子是打前站的,齐聚华山西山绝顶,免不了各修真堂乃至西盟的弟子们之间会先有一番龙虎斗,当作是华阳宫会的前戏。
此去或许就是永诀。
“圣剑堂,必胜!”宇文雷扯着嗓子怒吼道。
“必胜!”诸葛鱼怒吼。
“必胜!”众人怒吼。
……
先行的内门弟子转了几转,消失是路的尽头。
黑白双剑依然在天空中飞行,矫若游龙。
太阳的光芒陡然间变得更加***。
圣子圣女们脸上或多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