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瑾也是微惊,然而仔细想想,却又将提起的心放了下去。
“妈妈莫慌,若是真查到我头上,恐怕现在就不是请我过去,而是钱嬷嬷亲自来了。碧桃,备伞。”
安慰了孙妈妈几句,如瑾高声吩咐外头的碧桃,对镜理了理鬓发衣裙,和孙妈妈一同出了内室。
南山居来传话的是一个婆子,笑着给如瑾问了安,又冲孙妈妈打招呼:“您也在这里。”
孙妈妈笑道:“下了雨,太太惦记姑娘,怕她着凉,让我过来看看。”
婆子就笑:“这么多丫头伺候着呢,哪会着凉,太太真是疼三姑娘。”
“正是呢。”孙妈妈看婆子笑嘻嘻的,试探问道,“不知老太太传我家姑娘何事,想是叫去一起用晚饭?”
“老奴也不大清楚,不过老太太倒是还没摆饭,三姑娘过去陪老人家乐呵乐呵也好。”
说话间如瑾已经收拾停当,披了一件鸦青色带风帽羽纱斗篷,以抵御雨天晚间微微的凉气,脚上绣鞋外又套了一双横系帛屐,踩在地毯上不觉怎样,到了石砖上就叩叩作响,像是夜晚的梆子声。
“走吧,别让祖母久等。”如瑾冲婆子微微一笑,扶了青苹的手走出门去。碧桃撑开梅花吐蕊竹骨纸伞,遮在如瑾头顶。
孙妈妈自回秦氏那边去了,只有几个丫鬟婆子跟在身边。风灯照夜,众人的木屐在地上踩出啪啪的声响,细雨沙沙敲打纸伞,因为路上湿滑积水,平日只需一刻钟的路走了大概两刻。
来到南山居正房廊下,门口候着的小丫鬟上前利索地帮如瑾脱了帛屐和斗篷,打开帘子。
“孙女给祖母请安了,祖母安好。”
如瑾进得蓝老太太日常宴息处,恭恭敬敬行礼问好。抬起头时,看到屋中还有五妹蓝如琳,却并没像往日那样腻在祖母身边坐着,而是垂手站在一旁。
“坐吧。”蓝老太太指了指靠墙安放的一溜圈椅。
如瑾谢过,走过去侧身坐下,就冲蓝如琳笑了笑:“五妹也在。”
“三姐好。”蓝如琳也笑,不过笑容却不似往日甜美。
如瑾看在眼中并不理会,转头问道:“听说祖母还未用晚饭,时辰不早了,不如孙女伺候您用饭?”
“不忙。”蓝老太太脸上一直没有什么喜色,扫了蓝如琳一眼,对如瑾道,“你身体恢复得如何了?听说蓝先生常念叨你,若是好差不多了,过去给他请个安。”
蓝先生就是在府里教姑娘们读书写字的族中老夫子,如瑾一听就明白了,笑道:“孙女已经完全恢复了,正想跟祖母禀告要回去上学,既然老先生念叨,那孙女明日就去,免得他老人家惦记。”
蓝老太太点头:“也好。这次要嘱咐你一件事,你去了就跟先生说,女孩子读书以修身养性为要,又不考科举,把性子品德养好了是要紧。让他多管管你五妹,不要整日疯疯癫癫的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多读读《女则》《女诫》,读不进去就写,写上百十遍总能写进心里去。”
如瑾微怔,细看了看祖母的神色,真的是在认真吩咐一件事。那边蓝如琳已经深深将脑袋埋在胸口,也看不清脸上是何表情。
蓝府与本朝许多富贵人家不同,一直讲究诗礼传家,女孩子也令其多多读书,像有些人家的女孩子大字不识,或只懂得熟读《女则》,蓝府几代当家人都颇不以为然。蓝老太太这番话简直就是跟蓝家多年来的习惯背道而驰,实在怪异。更何况她对蓝如琳向来宠爱有加,怎地这次说出这么重的话来。
难道……
蓝如琳真成了背黑锅的?
略愣了愣,如瑾站起身恭敬应道:“祖母的吩咐孙女谨记。”
蓝如琳飞快抬头剜了如瑾一眼,却被蓝老太太目光扫到,立时又埋下头去。
蓝老太太缓和了语气,又道:“这月十五我依旧去石佛寺进香,三丫头你陪我同去,大舱好,在佛前拜拜以求日后平安。”
“是,谢祖母。”如瑾应了,看见蓝如琳身子晃了两晃。蓝老太太礼佛不喜身边人多,经常独自前往,偶尔带人去一两次,也都是蓝如琳作陪,这次却换了如瑾,也难怪蓝如琳不自在。
接下来没什么事了,蓝老太太留两姐妹吃了饭,打发人分别送她们回去。
出门时雨已经停了,蓝如琳憋着气,跟如瑾匆匆打个招呼就率先走掉,快步疾行,让后头丫鬟婆子跟得气喘吁吁,一会就没了踪影。
如瑾抬头看看天,将身上斗篷裹得紧些,踩了帛屐踏上青石小路。屐尺吱呀声伴着撞击地面的脆响,在静夜里传出很远。
“姑娘,老太太今日怎么那样对五姑娘,真是从来没有的事。”碧桃低低嘟囔。
如瑾默默前行,并未答言。
聪明反被聪明误,有些人太喜欢闹事,却将自己闹进去了,更可悲的是也许她自己并不知道失误在何处。
因为如瑾的沉默,其余人也就不敢再多言,一行人在雨后的夜里鱼贯走着。偶尔有巡夜的婆子路过遇见,都笑着过来跟如瑾打招呼。
临近梨雪居的时候,遥遥已能看见院中透出的温暖灯光,头前带路的小丫头却猛地喊了一嗓子,哆嗦着将手中风灯丢在了地上。
“啊!谁在那里!”
众人都是一惊。
黑灯瞎火的,园子里虽然各处点着照路的死气风灯,但终究是亮的地方少,暗的地方多,这一段路敲花木繁茂,参差不齐的枝条树干在一片漆黑里并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