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使得动郑顺和红橘,不过是些小聪明罢了。”
钱嬷嬷跟了蓝老太太这么多年,知道主子在这上头向来有着惊人的判断力,虽然好长时间不管事不操心,看似倦怠下来,可经了最近连番的刺激,大约是将昔年的本事又捡起来了。如今主子这么说,她就这么跟着信,只是未免又有些担心。
“劳神大半天了,您歇一会吧,忠儿去当铺还得一会才能返来,您稍微眯一下?”钱嬷嬷从斗柜里取出一行盘成牡丹花形状的安神香,放在博山炉里准备点上。
蓝老太太却挥手止住了她:“歇个什么,都把砒霜下到我院子里来了,我岂能安枕入眠。”
钱嬷嬷悚然一惊,连忙告罪:“是老奴疏忽了,老奴这就去查。”
……
如瑾回到抱厦里,因为周围有南山居的丫鬟,未将经过说得太详细,只告诉秦氏自己已经没事了。秦氏叹口气,知道此时说话不便,也只得忍下了想问清楚的心。
如瑾就劝母亲休息:“也是午歇的时候了,您睡一会,让女儿也去眯上一觉。本就是无关之事,咱们不必战战兢兢。”
秦氏心疼女儿,亦明白作息如常才能在外人跟前显得坦荡,于是不管睡不睡得着,先依言躺下了,又打发如瑾赶紧去歇着。
如瑾带了碧桃回到房间,青苹刚把床铺好,见她们回来,主动退到外间中厅去了。如瑾和衣躺下,碧桃借故到中厅转了一圈,回来凑近床前低声道:“门口没人,青苹跟她们在靠窗那边打络子呢。”
看她如此作态,如瑾嗔了一句:“鬼鬼祟祟,你要背着人做什么?”
碧桃侧坐在床前脚踏上,脸色有些白,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来,最终低了头。
如瑾有些明白了,叹口气:“你是不是心里难受?”
“姑娘,我……”碧桃想了想,不知从何说起,满心的复杂情绪变成了与年纪不符的絮叨,“她以前没少挤兑我,明里暗里的,都是一等丫鬟,她却生生压了我好几头……我在府里没根没基,有时憋气惨了,只恨不得世上没了她这个人才好。可……如今……”
如瑾将她的话接过去:“如今她真的没了,还去的那样惨,你见了她的死状,除了害怕惊骇,恐怕也有兔死狐悲之感吧。”
碧桃方要点头,又觉得不妥,连忙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她背弃主子罪有应得……”
“不必解释,我明白。”如瑾打断她,目光在屋顶散漫逡巡。彩饰承尘光彩绚丽,热热闹闹装点着屋子,然而屋里却是有些冷的,外头阳光漫进来也驱不散经年氤氲的凉潮。
如瑾心里黯然。
杀戮她并不是没见过,宫里那些年,眼见的,听说的,她经了许多,更何况最后自己也死得那样惨。可这样与人针锋相对的筹谋算计中,牵连到了人命,还是第一次。
她并不是为其心痛,本已是背叛的人,不值得怜惜。只是好端端一条性命就这么没了,未免让人感到不安,亦觉前路难料。
碧桃又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奴婢不是要可怜她,奴婢只是觉得……那边未免太狠了,为了害姑娘,连杀人都敢做。”
“你以为,是她们杀的么?”
碧桃肯定地点点头:“就算不是她们杀的,也是她们逼的,不然红橘那样的人怎么会自己寻死。准是怕红橘说出别的事来,干脆灭口,一了百了,顺带还抹黑了姑娘您。从郑顺家的到红橘,这次她们可是连接扔掉了两个人。”
“是啊,她们也算狠人了。”如瑾嘴角牵了牵,“我之前看见祖母伤心,还想着略微宽一宽,何必相残太过让老人家暮年凄凉,因此只拉出了一个红橘,别的没有牵扯。如今看来,却是我过于姑息。”
说了这一会话,碧桃情绪稍稍稳定,也能跟上如瑾的思路了,当下就道:“可不是,姑娘若是有别的计较,不妨都让她们尝尝,不然这样狠的害命,若是害到姑娘头上可怎么好,太太和我们可都指望着姑娘呢。”
如瑾回想着重生之后的种种,半晌道:“她们以前所为的阴险,其实又比害命差了多少。”
不过,之前她们不管做什么还都是蒙了一层的,心思再毒总都拐了些弯子。而这一次,却是血淋淋的直接见血了。
粉饰的纱终于被除去,以后,恐怕就是明晃晃的你死我活,不能善罢甘休。
她只不过粗做布置,轻易就逼出了她们的心里的蛇。
碧桃道:“不管她们想暗地害人,还是直接杀人,一定害不了姑娘。看昨晚姑娘稍微动作,引出了多少事来。您假意称病,又假作跟太太传信商量,红橘就耐不住跑去报信了,再添上郑顺家的一把火,少不得让她们手忙脚乱,处心积虑地跑来折腾,还不是被姑娘轻巧化解。”
如瑾转目看她:“你终于想明白了。”
碧桃脸色微红:“是奴婢笨,本该昨夜就想明白的。”
“只是试探一下罢了,谁知她们如此配合,太沉不住气。”说罢又有些黯然,“只是牵连了红橘一条性命,我本只打算趁此赶她出府而已。”
提起红橘,碧桃仍心有余悸,忙引开了话题:“奴婢还有一事没想明白,姑娘昨夜派人去董姨娘那里做什么?”
如瑾心不在焉的随口应了一句:“顺带的一步闲棋,想试试她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