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摇了摇头,抿紧了小嘴,另一只手伸向林浅浅,大而圆溜的眼中意味企图十分明显。
林浅浅无奈上前,轻轻拉住他又小又细的左手,上面深可见骨的伤口还没好,不肯包扎的后果就是——
手骨都歪了……
小手指、无名指和中指最上面两节指骨被红色蜈蚣精们啃掉了,大拇指和食指还算完好,只是被咬扯下来几块肉。
不过想必对于小孩子来说,应该疼得哭着找妈妈了吧。
可是她找到他的时候,他眼睛里半滴泪都没有,那该有多疼……
才能够痛到连眼泪都流干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娘亲被生生啃噬得只剩半截身子,那场面……
太血腥她不敢想象,如今他娘亲半截被蜈蚣精密密麻麻包围着的身子仿佛还历历在目,让她都有点毛骨悚然!
那他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该多么痛苦和惊骇无措。
林浅浅越脑补越觉得面前的小男孩坚强到让人心口发疼。
抓了几把灵力连忙顺着他的指尖就输送过去,好歹能够缓解一下疼痛。
“姐姐在这里陪你,你让那些哥哥姐姐们为你疗伤好不好?”林浅浅另一只手揉了揉他还没有打理过的头发,顺手来了个清洁术。
然后……手心一顿。
这小家伙,咋越看越眼熟……
“庭庭?”林浅浅突然脑中闪过一张小脸,然后近乎完美地对上了!
小男孩疑惑脸,想出声但又听话忍住了。
“没事,应该不是你,姐姐认错人了,小宝贝先听话乖乖疗伤哈。”庭庭跟苗苗还有老成的大哥康康估计都七老八十了……
看到小朋友皱着小眉头颔了颔首,林浅浅连忙回头示意已经拎着工具,转过头竖起耳朵严阵以待的两人。
在林浅浅的陪同下,让小朋友做什么就做什么,让陈岩,也就是传信的男弟子,十分的感慨万千。
现在有多乖刚才就有多闹腾,嗓子眼都破了一个洞,还死叫嚷着要林姐姐,一声赛一声的,好像下一秒他们不给他找来就要咽过气的模样。
连凌济阁向来无往不利、声音温柔脾气好到不可思议的闫师姐上场都不管用。
闫锦华挽着一抹温柔的笑:“小弟弟先疗伤好不好?等你伤好了林姐姐就来了。”
“……”眼睫颤了颤,很快归于平静。
闫锦华继续挽着温柔的笑:“林姐姐在忙,小弟弟你先让哥哥姐姐们看一下伤口,你听话的话待会儿林姐姐就过来了好不好?”
“……”小毛孩端着小脸,微微抬头瞟了一眼,又继续垂头不语。
闫锦华笑容不变:“你看这里的哥哥姐姐都这么忙,脱不开身,想找林姐姐的话先把伤口处理了好吗?等哥哥姐姐帮这些人处理好伤,就带你去找你的林姐姐好不好?”
“……”眼睫不动如山。
闫锦华笑容满面更加的亲近可人:“小弟弟,你的伤口已经发炎,手指头都发肿了,应该很疼吧?让这里的哥哥姐姐给你看看好不好?再不给你自己疗伤以后可能都说不了话哦。”
“……”眼睫像是固定的画像。
闫锦华笑容终于破碎:“小弟弟!再不听话姐姐叫哥哥打你哦!”
“……”眼睫一如既往稳如山。
一切的举动,都在重复一句话:
我要林姐姐,我要林姐姐!
怎么劝都没用,一动不动不说话也不看你,但一碰他就发羊癫疯似的惊恐四处缩,小脸煞白煞白的。
一边吃力缩着身子,一边又开始喃喃要着林姐姐。
说话间,喉咙部位的接连震动,略微结了小疤的伤口又被震破,那张小脸不能称之为苍白,都青了!
他们手底下经手成千上万个病患,男男女女,老人小孩,上至达官贵族,下至底层乞丐,就没有这般不惜命又顽固不化的!
对待这种‘讳疾忌医’、毛病要求多的病人,就是要狠狠晾着他,受不到一会儿子苦,就会哭着跑来求你。
他们忙得很!又要炼丹又要跟上修为,自家师父时不时又要抽查自己的修炼进度!
每几年还有宗门内部考核比赛,以及宗门与宗门间的仙法大比。
隔一段时间有了新的感悟,又要闭关冥想打坐,抓紧机会抓住时机,成功进阶。
虽然修仙无岁月,寿命长,但时光荏苒飞梭如同人体代谢,一个晃眼,他们的岁月就过了那么几百年。
(人体代谢:这里单指进食与排泄。)
偶尔回顾那些年岁,他们自觉还没干成什么事,每天繁忙,脚不沾地,修为上也只是进步了一些,丹药炼制上也就那么一些,医治过的病人倒是挺多。
他们多想休息一下,但是,要想成为一名像高宗师那般出色的丹修,他们必须扛得住苦扛得住累。
而当他们面对病患的不配合各种不合理甚至过分奇异的要求,他们内心的郁郁之气仿佛就要喷涌而出。
但,医者总归父母心。
尤其当他们看着这双圆溜溜让人气得牙痒痒的眼,还有缺了半截几小截的手跟脚,可怜无助地蜷缩在大床上,那股气又奇迹般消散无踪影,狠不下心不管他。
只能在心里暗暗‘赞叹’——
这几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这股子执拗和对自己的狠劲儿,想必未来若有入仙门的机会,定有大成!
但一码归一码,有一说一,他们还是很不喜欢碰到这样子执固、一条道走到黑,以及撞了南墙也不死心不回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