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还是没有反应。张秀娥试着推了一下门,门没有反锁,一推就开。房间里空空荡荡,床上的被子叠得很整齐,桌上留着一张纸。张秀娥不认识,但心里隐隐知道事情不妙,急忙拿着那张纸去找连庆。
连庆看了纸条,气得拍桌子大骂:“这个疯女人,真的是要气死她爹啊。”
张秀娥急道:“怎么啦?”
连庆怒道:“野了,他老母的惯野了。竟然敢自己跑到城里去,说要去念大学。不行,我得去把她抓回来。”
张秀娥急道:“那是那是,快去把她抓回来吧。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跑到城里去念书呢?这成何体统啊。都怪你,当初就不能送她去学堂。书念多了人就变野了。都是你宠出来的哦。”
连庆正在气头上,被张秀娥一念,怒火上涌,挥手扇了她一巴掌。张秀娥立刻住了嘴,掉着眼泪不再说话。
连胜利正好从房里出来,看了桌上的纸条,正色道:“阿爹,你先不用着急。阿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你现在出去未必就能追到。她既然是要去城里念书,那就好办法了。城里就一所大学,等我明天直接去学校,肯定就能找到她。那时,我再劝她回来就是了。”连庆一听,火气消了一大半,不停唉声叹息。
事实上,连胜利并没有把连欢劝回家。不是因为他没劝,而是劝不回来。连欢好不容易上了大学,怎么可能轻易回来。连胜利对这个妹妹从小就疼爱有加,不希望她都到什么委屈,所以也就不忍心强迫她,只能是在生活上默默照顾他。
后来,连胜利给连庆写了一封信,大意是说连欢一心求学,暂时不会回家,希望父母好生照顾自己,不用挂心。
连庆气得差点背过气,跑到学堂去,跟张云生说了女儿的情况。张云生安慰连庆不要担心,出去了就放她去吧。连庆怎么也无法接受,想出了一个狠招,给儿子回了一封信,让连胜利转告连欢,她要是再不回来,就跟她断绝父女关系。
这话原本是要吓唬一下连欢,让她知难而退。没想这连欢也是天不顾地不顾,直接回了三个字:“断就断。”
连庆这会儿倒是急眼了,没想到这个孩子为了求学,竟然可以这样不管不顾。有什么办法呢?只能由着她去了,只希望她安安全全的。要说这父母就是伟大,不管孩子怎么调皮怎么不孝,都还是一心牵挂着孩子的安危。
家里没了整日叽里呱啦的连欢,顿时清净许多。张秀娥想念连欢,整日郁郁寡欢,竟然得了一场大病。
病来如山倒,这病说来也奇怪。那日,张秀娥梦到当年香蕉芋下的情景,梦到和陈蛋光溜溜在地上翻滚,被连庆发现。连庆变成一只厉鬼,伸手从张秀娥身体里把一颗心血淋淋挖出来。
张秀娥醒来后,便觉得心脏疼痛难忍,疼得在床上不停翻滚。连庆见张秀娥疼得厉害,急忙去找张云生。张云生对开了一剂药,把张秀娥的疼痛止住了,却无法控制她心脏跳动的力量。
张秀娥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慢,好像随时都可能会停止跳动。连庆急得团团转,只能再去哀求张云生救命。张云生什么也没说,只是不停摇头。
第七十四张痴秀娥一命归西天
按现在的话说,张秀娥得的应该是一种叫做心迹塞的病。那会儿还没有什么好药可以镇住这样的病。张云生虽然懂点医术,但毕竟不是专业的医生,看看伤风感冒还可以,真正得了重病,他也无可奈何。
连庆当然管不了这许多了,跪在张云生面前,不停磕头哀求。张云生不停摇头,叹道:“这病来得太奇怪,老夫也无力回天啊。如果不出意外,我想她的时间不会超过十天了。”
连庆嚎啕大哭,跪在张云生面前不停磕头喊救命。张云生把连庆拉起来,叹道:“生死有命,你还是回去好好陪她吧。记住,要尽可能满足她提出的所有要求。也许,心情好些,便能活得长些。”
连庆领命而去,日夜守在张秀娥床前。张秀娥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心中仍有一个结没有打开,如今再不说,恐怕一辈子都没机会说,便道:“阿庆啊,我对不起你啊。”
连庆哭道:“不,是我对不起你。”
张秀娥用颤抖的手轻轻抚摸连庆的脸颊,沙哑道:“不,是我对不起你。当年,是我不守妇道,犯下了那样的大错。我知道,这些年来,你心里都没放下这事。我不怪你,怪只怪我自己不要脸。现在,我就要走了,能不能请你原谅我。”
连庆哭道:“你说什么呢?什么就要走啊?你不能走。你犯错了就要赎罪,怎么可以说走就走。”
张秀娥苦笑道:“我也想赎罪,也想再陪你走下去。可是,天公不给我时间啊。这可能就是对我的惩罚吧。求求你了阿庆,原谅我好吗?要是我还有时间,我也不敢求你原谅。现在,没时间了,只能厚着脸皮求你原谅我。”
连庆道:“不原谅,就是不原谅,不能让你就这样狠心地走了。”
张秀娥哀求道:“阿庆,我知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求你,原谅我吧。我真的没时间了。如果有下辈子,我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用所有的时间来给你当牛做马,来赎我犯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