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南陲,一片延绵万里的大山,与南荒妖域毗邻。

山势峻陡,峭壁嶙峋,数不尽的险峰高耸,逾越千丈,似把把矗立于大地上的巨剑,直入云海间,要将天幕都捅出窟窿来。

地表林木葱郁繁茂,数人才能合抱的古木长势极好,拔地参天,以百万计,共筑一片无边林海,不时有矫健身影穿梭于其中,来去如风,伴随着阵阵猛兽嘶吼,凶禽厉啸,不绝于耳。

还算不上南荒地界,形形**的洪荒异种却并不罕见。

长有螺旋状独角的恶蟒,逾百丈长,一身细密的鳞甲泛起金属光泽,寒芒闪烁,扭动庞大躯体蜿蜒而行,犁出一道深沟,一路延绵。

腹生三爪的怪鸟浑身燃着青焰,足以遮天蔽日的双翅扇动,抖落如雨点般密集的火星子,将大片林木点燃,所过之处,火海一片。

碧眼金睛的巨狮,足足有山岳般大小,一身如雪般的白色长毛不染一丝杂色,一张嘴便将某条河道支流彻底吸个干净,胸腹也不见丝毫鼓胀......

本该是人迹罕至之地,却有几缕炊烟突兀升起,远在数里开外也能见得真切。

一处三面环山的峡谷内,竟有村落依水而筑,以灌木扎栏,圈起数亩地,其中有稀稀落落十多户人家。

山谷口,竖着一块等人高的石碑,受了不知几年的风吹雨打,被岁月风霜磨平了棱角,早已圆滑蹭亮,青黑色苔藓覆盖了大半的碑身,依稀可见有“神隐”二字篆刻于其上。

山村名为神隐。

落日余晖下,有一小男孩盘膝坐于树墩上,双目闭合,手结莲花印置于腹前,小脸透着股与年纪不符的肃穆,呼吸绵长而有序,不多时,虚空中可见氤氲雾霭浮现,顺着呼吸气流进入他体内。

男孩有感,忙收敛心神,口中念念有词,将要散逸于体内的灵气,旋即被一股无形之力牵引,在胸中聚拢成团,其后不断压缩凝实,直至仅有绣花针粗细,在他引导之下,猛地扎进某处经络相交的节点。

这密度极大的灵气利针,本该可在经脉中畅行无阻才对,即便有污浊淤堵,定亦能一举冲破,不比刺穿一张白纸要困难多少,而实际上,任男孩憋得脸色涨红,额前青筋暴起,却始终无法驱使这道灵气前进丝毫,经脉之中,似乎暗藏有一堵堵无形的铁壁,不单封堵住灵气去路,更将他的修为抵在了引灵境之前。

男孩依旧死死咬住牙关,竭力控制着灵气,对这道无形的关隘一次次发起进攻,可惜皆以失败收场。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男孩始终处于紧绷状的心弦蓦然一松,来之不易的灵气旋即消散于无,一阵酸痛感从经脉蔓延至全身。

如老僧入定的男孩终于睁开了双眼,虽说他早就习惯了这种冲关失败所带来的虚弱与痛楚,额头上仍不禁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小脸血色尽褪,眸光暗哑。

“算起来也近两年了,我这修为怎仍不见有起色,月前小莲与阿牛可都先后突破到引灵境,将我反超了...”

男孩有满腔苦闷无从发泄,只好揉搓起自己一头利落的短发,自言自语道:“再这样耗下去,怕是连小侯子都要在我这边耀武扬威了...”

就在男孩暗自苦恼之际,一道极富磁性,却冷冽如北地寒风的嗓音飘然从他身后传来。

“云儿,晚饭准备好了。”

喊话之人是个身形伟岸的英俊男子,他面如冠玉,鼻梁直挺,嘴唇似剑锋般单薄,非但不显阴柔,反而多了分不怒自威的气势,双眸深邃悠远如夜空,仿佛能容下漫天星斗,若有涉世未深的少女与他对视,一颗芳心多半就会不自觉地深陷于其中,再无法自拔。

这世俗罕有的美男子,面容年轻,尚不及而立,却是华发早生,有过半头发呈黯哑的灰白,与容貌格格不入,表情木然,寻不出半点喜怒哀乐的蛛丝马迹,气质淡漠而清冷,简直如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

“好嘞!姜伯伯!”

男孩应答一声,动作利落,一跃而起,拍掉屁股上的灰尘,就随着中年男子离去。

男孩名为洛云,还有不到半旬的光景就八岁了,有关于双亲的记忆是彻底的一片空白,打从记事起,就与被他唤作姜伯伯的男子,一同生活在这片深山老林之中,与世隔绝。

甚至有很长的一段日子,他脑中连“父母”这个概念都没有。

只是年岁渐长,眼见同龄玩伴身边各有一男一女相随,调皮顽劣时会被呵斥责罚,顺从乖巧时会有赞赏鼓励,天气起了变化会嘘寒问暖,暮色临近会一同挽手返家,洛云也就意识到自己的“家”与其他人的并不一样,模糊间形成了“父母”这个概念。

要是一直不知晓也就算了,得知世上其实有“双亲”的存在,洛云自然就向姜伯伯追问起自己的身世,奈何对方由始至终抱以沉默,并没有回答。

此后小半年里,多则一天数次,少则数天一次,洛云隔三差五的就会向姜伯伯问上一句。

“我长得随爹还是随娘?”

“我娘是像牛大娘一般泼辣,还是像侯婶一般温柔贤惠?”

只是这些问题洛云一概没有得到过答案,到最后姜伯伯估计是被烦得不行了,才摆了摆手,对他说了句“时候未到”。

心中不免有郁气,却不敢有怨怼。

近八年来,二人可谓朝夕与共,不是血亲,更胜于血亲,别看姜伯伯一副生人莫近的样子,实则对洛云的照料说得上是无微不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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