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所及,入目皆是断壁残垣。曾经坐落白狼山巅,屹立于北境风雪,仰天啸月的雄伟山寨,如今只余废墟。
穿过那些倾倒的,还燃着火焰、化作焦炭的建筑,跨过满地死状惨不忍睹的尸体,终于在一座塌了半边的宏大建筑前,找到了双膝跪地的韩啸川。
“韩二当家!”清未呼喊一声,快步走了过去。
韩啸川佝偻着背,披散着头发,并未有何反应。隐约可见满脸的灰尘经过泪水的混合,一块一块布在脸上,挂在那奔波数月而无暇打理的络腮胡上。
清未俯下身子,听见了微不可闻的啜泣声。
“大当家!是谁!到底是谁干的!”
清未拍了拍眼前这个仿佛一瞬苍老的可怜汉子的肩头,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安慰,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沉声叹息。
谁曾想到笑傲北境的白狼寨,覆灭的如此迅速且看起来轻而易举,到底是何等庞大的势力才能做到,且对外还传不出一点风声。
“还是先叫大家先查探下,看这样子战斗打完不久,万一有命硬的一息尚存,也好赶快救治,询问事情原委。“清未想了想,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即便找不到幸存者,说不定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可以表明对方的身份。
阿柒与祖约领命各自带人四下搜寻,留陈小惜陪清未站着。
”传闻白狼寨上下足有三四千口,为靖边三寨中势力最大,不曾想遭此大劫,连老幼妇孺都无一幸免。”小惜在清未耳边轻声说道,以前在赤蛇之时,荒瀑一役整个赤蛇便几乎是倾巢而出了,也不过几百号人,虽说个个都是精锐,但真要同白狼寨,黑山寨这等势力硬碰,定然是灰飞烟灭。故而当初也只能施些龌龊手段,来绑架北地群豪。
“萧先生,我们都探查过了,并无生还者,只发现聚义厅内摆了丰盛筵席,菜品却并未动过。”
过了些时候,阿柒与祖约回来复命。
一直长跪不起的韩啸川听闻他二人所言,顾不上酸麻的腿,猛然站起身子,踉跄着向聚义厅冲去,清未也领着众人快步跟上。
“这……难道是宴请哪位贵客之故,触怒了一些如匈奴、鲜卑等大蛮夷氏族,才被发兵灭门?”
慢慢一桌子的菜,虽做法粗糙了些,单其中几样食材,便十分名贵,清未不由有此疑惑。
“可……白狼寨向来明哲保身,从未铺的如此隆重宴请过何人。”
韩啸川终于开口了,嗓子还有些沙哑迟滞。
正当众人疑惑之时,陈小惜却轻轻扯了一下清未衣袖。
“公子,正中间那座椅后边,好似有活人生息。”
清未闻言抬头看去,那时一把足有三人宽,被砸塌了半边,火焰炙烤得焦黑的虎皮交椅。后边明明便是墙壁了,又怎会有活人。
韩啸川似乎想起了什么,转悲为喜,状若疯魔一般奔向椅子。
椅子完好的另一边扶手上,有一个做工粗糙的虎首,韩啸川一把握住,伸出手指将两颗凶戾的虎牙向上一按,后边的墙壁竟缓缓挪开。
那是个下陷四尺有余,仅能容一人站立的幽闭空间。有一人披头散发,佩刀着甲立于其中。发觉暗门被打开之时,有些惊慌失措,下意识往后贴于墙壁上,发现退无可退,这才将手搭上刀柄,一脸警惕地环顾四周。
“少当家!真的是你!太好了!”韩啸川张开双臂上前拥抱这青年。
青年先是大惊,将佩刀抽出了寸余,这才看清了朝他扑来之人。
“韩……韩叔!”少当家随手丢下佩刀,抱住韩啸川放声大哭。
“二叔,父亲……父亲被……”少当家哽咽抽泣着,说话也含糊不清。韩啸川忙出声安抚,“少当家莫急,且将经过细细讲来,韩某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替大当家,替白狼寨这四千冤魂讨个说法!”
少当家终于噙着眼泪,慢慢止住啼哭,将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河间王府世子司宇,一路贯穿北境而行,所访江湖势力无不望风拜服,仅有的几个强硬派,当天就惨遭灭门。
此时虽然朝廷官面上不曾耳闻,于北境武林却掀起万丈狂澜。以其路径来看,收服燕然寨,白登寨这靖边三寨之二,又越过了背景不明的敕旗客栈,剩下的便是白狼寨了,也是他这一行的最后一站。
白狼寨主公孙扬,虽不知晓司宇目的地为何处,但却早早收到了风声,知晓司宇将近。虽也不愿屈居人下,做一条王府的走狗,可凭白狼寨目前的势力,与河间王掰腕子无异于螳臂当车。于是公孙扬算了算日子,早早备好酒席,甚至不惜以重金,从交好的段部鲜卑处请来些仪仗,于司宇登门之时寨门大开、礼数周全、举寨相迎。
司宇贵为世子,必然不可能一直留于寨内,就算留下些侍者,只需平日里维持面上的尊重,权当好吃好喝供着,至少能保寨子周全,公孙扬心中早便做好了打算。
可惜千算万算,始终不曾算到,司宇一开始便未打算坐下详谈招安一事,甚至根本就没动过招安白狼寨的念头。
许是于敕旗客栈之时,被韩啸川冒犯而怀恨在心,许是受了实力相对薄弱的白登、燕然两寨的挑唆。总之在一片喜庆祥和的敲打声中,司宇毫不犹豫地朝整个白狼寨挥下了屠刀。
倘若早作应对,倘若坚壁清野的坚守,倘若司宇没有提前联合白登、燕然两寨一同发兵,单凭他手上五千王府私军正面强攻也奈何不了白狼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