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驿馆,登陆把憋了一晚上的问题抛出来,道:“甄兄,你是如何知道石更乃是北朝指使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诓邓王的,如果只是聊他的贪赃枉法,说不定我们活不出宣州。”
登陆先是一愣,然后大笑起来,最后才道:“甄兄,我实在是服了你了,居然把一个王爷骗得团团转。我在宫里这么些年,没有见过比你更胆大,更肆意妄为的。”
他突然沉默了,又道:“不,你说的这种可能性非常大!石更不明不白地做这件事,要是背后没有足够大的阴谋,他不会亲自出手的。”
“难道真的被你说中了,这件事的背后就是北朝在捣鬼?不应该呀,官家已经奉北朝为正朔,事事恭敬莫有不从,这又是为甚么?”
甄风第一次见到戏这么足的登陆,一惊一乍,丝毫没有高手的矜持。
“我也是瞎猜的,其实纯粹是为了咋呼邓王而已。”
“不,不,很可能就是这样被你猜中了。只有这个猜想可以把这件事串起来,而且也是最合理的。”登陆自问自答道:“既然北朝干得出盐价飞涨事件来挑起唐国稳定事端,再来一个挑拨离间制造混乱,也是情理之中了。只是为何北朝非得这样揪着唐国不放,他们不是正在和南边汉国开战吗?”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甄风不经意地把赵匡胤千古闻名的台词说了出来,因为只有这句话最能解释宋灭南唐之心不死。只是话刚出口,他便觉得失言了。
登陆咀嚼了良久,重重地点头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妙啊!君之言一针见血,实在是找不到更贴切的理由来形容了。”
“此话都是咱兄弟俩揣摩猜测,无凭无据,可别到处去说,尤其是官家那里,若是惹起其他不快可没有咱们好果子吃了。”
“甄兄,登某又不是长舌妇,怎会到处传话。”登陆起身要走:“我这就去审问石更,不就又证据了?”
“别忙着审问,我们明日出发带着石更,慢慢套路他就行。不过说实话,官家都要感谢石更把这么肥大的硕鼠揪出来。至少现在这层麻烦暂时揭过去了,只是长此以往,从上到下以百姓需要缴纳税赋租金为由,放贷给百姓,借以侵吞民田土地,以透支百姓为代价养肥一小部分人,这个国家危矣。”
“真有这么危险吗,甄兄别是危言耸听。眼下邓王殿下已经答应上请罪奏章言明此事,这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甄风看着登陆,露出看猴子的神情:“你是不是很傻很天真?你要相信利益的力量不是三言两语和兄弟情谊就能解决的。你看看那些证据里,有多少钱是寺庙的?光这一条,这件事情就非常复杂,岂是一封请罪奏章能解决的?我们只是解决了北朝意图掀起朝争的阴谋,可是解决不了唐国多年来的病症。此事就交给官家和澄心堂的几位大佬去头疼吧。”
“连石更都栽在你手里,我也可以放心睡一觉了。”
“其实石更很精明,若不是他失了先机,被我们和邓王殿下联手欺骗,加上他没忍受住自己的软肋美酒的诱惑,我们根本没有机会拿下他。即使拿下了,他也是想方设法利用我们和邓王殿下敌对,差点他的离间计就成了,此人实在不可小觑。”
“登某理会得,你们的斗智实在没有斗勇斗狠来得干脆……真没想到明天就要出发,下午知道幕后真相的时候,我都觉得短时间内咱们走不了了。没想到啊……”
次日一早,登陆骑着马,马丁驾着马车出发了。为了不给甄风添麻烦,或者添晦气,安榻昨日已经带着登陆给他的令牌,拉着棺椁先行上路,只是车速快不了,说不定他还会比甄风晚到。李从益本想来送别却扑了个空,没想到这个钦使团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马车里,石更和甄风大眼瞪小眼,张元来道士被无视地缩在角落闭目养神。石更惊奇地问道:“你手里握着邓王的罪证,他竟然还让你毫发无伤这么快地走了?”
“我说石教头,你以为你把球踢给了我,就可以让我和邓王殿下先斗一斗了吗?你也太小看我甄风了吧,当然,你也太小看邓王殿下的智慧了。你的小九九还是收起来吧。”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此乃至理,就算殿下沉住气,还有那么多寺庙,怎会轻易放过你?”
“你放心吧,邓王殿下已经连夜写了请罪奏章和补偿措施。他准备按照土地原主的借款重新计算利息,这回是低息单利,土地原主随时可以赎回。至于那些寺庙嘛,听话的就挣点利息钱,你好我好大家好,不听话的殿下会直接派兵收拾一两个,以儆效尤。”
甄风看着难以置信的石更,又道:“这一切多亏了你,要不是宋国指使你这样干,我们都没法这么快发现并解决问题。在一些敏感问题面前,邓王殿下还是聪明的,当然,如果他不够聪明,我也可以让他变聪明。”
已经变得郁闷不已的石更暴怒道:“你这个魔鬼!”
随后,石更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诳了,连忙补救道:“谁是宋国指使的奸细,竟敢污蔑洒家,你才是奸细,你全家都是奸细!”
“啧啧啧,石教头,你的反应已经出卖了你。如果你一开始就反驳,或许还能撇清一点点瓜葛,可是你先是默认了,等你脑子转过弯来,意识到我给你挖了坑,已经晚了……有生气伤肝的时间,不如咱们好好聊聊宋国指使你的前因后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