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脸露鄙夷之色,道:“什么名士,才子,商贾名流?一个个无耻下作,比寻常人还要龌龊丑陋。这流连风月之所的,有几个真正的好人,无非是有几个臭钱,读过几本书的好色之徒。沈公子,你年纪尚轻,切勿近这些风月场所。”
沈放脸上一红,道:“我就是问问。”
花轻语哼了一声,道:“你看他也不像个好人。”
妇人道:“我自小在染缸之中,这世态炎凉见的多了,青楼之中,灯红柳绿,纸醉金迷,你当是温柔乡相思地,其实暗地里都是吃人不吐骨头。我初进去时,院子里有个打杂的老太婆,一副皮包骨头,说不出的吓人,没几年就死了。后来我才知道,那哪里是什么老太婆,她还不到二十岁,更是几年前的花魁,只是染上了病,没人救她,转眼就成了一具枯骨。青楼里每日欢声笑语,其实阴暗之处,多少女子血泪,那好人家的女儿被卖进来,总要毒打调教才能见客,稍不如意,就是一顿毒打,各种你想不出的手段,我自小便知道,这世上没人真对你好,不过是看你有用没用。”
陈少游紧咬双唇,低头不语。
妇人道:“我那年已经十六,早过了梳弄的年纪,那每日前后簇拥的男人,我看去就恶心想吐,坚决不从,我名声已起,那老鸨也不敢逼我。”
花轻语道:“梳弄又是什么?”
妇人脸上闪过一抹红晕,笑而不语。胡群立一旁道:“梳弄是什么,等你嫁了人便知道了。”
花轻语这才知道是什么,一张俏脸顿时通红。
妇人道:“那青楼不比别处,一般的十三岁便被人破了身子,谓之试花,十四岁叫开花,十五岁就叫摘花,已经算晚,我也知道我人苦命薄,无论如何也躲不过这一天,只是能挨一天便是一天罢了。那年的花场,定在城西湖中画舫之上。夜晚湖畔全是灯火,湖里也放的荷花灯,还不住有人燃放烟花,比过节还要热闹。百姓都聚在河边,看各家青楼的小船一个个送人上来,我这般的女子就站在船头,让人评头论足,船上不是富商就是官员、名士,扬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十之八九。我那时也和两位一样,脸上嫩的能掐出水来,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也没人比的上我,其余的姐妹也没想与我争,我身边只有扬州府的知府和一个号称名动京师的大才子,其余十几个富人也只敢远远的看着我。”宋是明令官员禁止嫖娼,但青楼都称卖艺不卖身,却不在此列。
妇人接着道:“我瞧那帮人一个个装的斯文高雅,在那里高谈阔论,忍不住只是想笑,我身边那所谓天下名士连文王武王也分不清,也敢说的唾沫飞溅,那知府大人还不住称好。只是那花魁的头衔我是志在必得,有了它,我又能过一年安生日子,也只能强颜欢笑,附和于他。正烦闷间,突然画舫上乐声突然停了,有人高声道,无方庄龙公子驾到。”说到此,那妇人脸上红晕流转,突现光彩。
沈放等人都道:“如此场合,龙雁飞不来倒是怪了。”
妇人道:“你等定然是想,这场合怎少得了龙庄主,可是我选了三年花魁,还是第一次听到他来。
三十年前,无方庄在扬州府那是无人不晓,我日日都要碰到人,说自己是龙公子的朋友,说起来眉飞色舞,比他自己中了状元还要得意,但这么多年,我始终没有见过这人,连他是高是矮,多大岁数都不知道,我自然也是好奇,想看看这龙公子究竟是何等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