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六匹马堪堪越过饭店门前,六人一起翻身下马,十二只脚同时落地,稳稳扎在地上,韩谦礼心头一惊,自奔马上跃下纹丝不动倒也不足为奇,但这六人动作如此整齐划一,显是训练有素,配合无间。看六人中,最前面是个高大壮实的中年道士,一张方脸,棱角分明,双目炯炯有神,身后五名道人都是二十七八岁年纪,有高有矮,人人背负长剑。
此时刚过正午,街道之上行人本少,但两旁店铺内都还有人在,突然见六匹快马冲进镇来,有好热闹的人便出门来看,见来人人人带着兵刃,虽都是道士,却掩不住的江湖彪悍之气,胆小的立马又缩了回去,剩下几个胆大的也往屋檐下靠了靠,见当先的壮实道人跨步朝摆摊卖字画的紫阳真人而去,不由就有人为紫阳担心。都道:宋老先生向来老实本分,莫要有什么事才好。紫阳真人化名宋元,来此镇不久,但平素谦和温良,与人为善,又是满腹学问,能书善画,代人书信,价钱公道,镇中之人对他都是敬重。
那壮实道人到了摊前,躬身一个稽首,道:“纯阳有礼,拜见师兄。”言辞诚挚,甚是尊重。
紫阳真人正在写封家书,他头顶遮阳的棚子破了一个洞,阳光透过正照在纸笔上,看他笔锋飘逸,写的一手行书,书信不长,已到末端,紫阳不急不躁,直到写完最后一笔,方才停手,抬头看了对面那道人一眼。
纯阳真人道:“质而不野、不激不厉,师兄的剑法更见深厚。”
紫阳道:“你能看出不激不历,想来这几年功夫大有长进,只是这行书在楷草之间,要的是如水流云,无少间断,但又要刚劲峻拔,合规合矩,你师兄我行事刻板,这飘逸二字始终与我无缘,剑法一道是比不上你正阳,留阳师兄。”
纯阳真人正色道:“师兄严肃庄重,豁达凝练,掌门真人曾跟我说,天台剑法,紫阳师兄得山形,深沉厚重,巍然如岳,正阳师兄得天空云意,云淡风轻,去留无痕。都是本派的门中翘楚。”
紫阳真人道:“你此来何事?”
纯阳真人道:“师兄离山三年,久无音讯,掌门真人放心不下,特叫我等来请师兄回山一叙。”
紫阳真人道:“掌门师兄还说了什么?”
纯阳真人略一犹豫,看了看四周,道:“别的也没什么,只是说许久不见师兄,甚是想念。”
紫阳真人摇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如此乱世,仍然你争我夺,又有何意义,就算天台剑派做了天下第一,数十年后,你我也不过一抔黄土。还请回去转告掌门师兄,就说紫阳看破江湖名利,只愿平平淡淡,安度此生,这天台山我是不会再回去了。纯阳师弟,我辈之人修道,人法天地,道法自然,武学本是旁枝末节,莫要因小失大,失了本心。”
二三十步外,韩谦礼早已缩回饭店之内,趴门上偷看,听紫阳说话,心中暗道:好个道貌岸然的牛鼻子,我要是不知你底细,这几句话就叫你骗过了。
纯阳真人却是神色凝重,道:“多谢师兄教诲,小弟修炼不够,险些坠了魔道。”他性格豪爽,天xìng_ài武,每日勤学苦练,近来打坐之时常有心浮气躁,欲跃起大喊大叫之感,猛听紫阳这番话,心中却是一凉一惊,还道是师兄有意指点,当下恭敬拜谢。
紫阳真人伸出手去,搭在纯阳肩头,道:“本门戒律第六条说的什么?”
纯阳真人闻听本门戒律四字,心下一惊,不由自主道:“天台弟子,不得欺瞒师长。”话音刚落只觉肩头一紧,一阵剧痛,紫阳真人化掌为抓,顿时将他肩骨捏断。纯阳真人大叫一声,翻身倒跃而出,肩膀剧痛难当,仍是不肯相信,颤声道:“师兄,你这是何意?”他身后五名道士见忽生巨变,带队而来的师叔受伤,伤人的却是派中长老,一时都不知所措,但见纯阳真人落在身前,五人对视一眼,齐齐上前,护在纯阳身旁。
紫阳真人却是神色不变,道:“掌门师兄还说了什么?”
纯阳真人脸上满是惊愕之色,实是不知自己哪里有错,想了一想,终于道:“掌门真人说,不管师兄在外面惹了什么麻烦,师兄是门中长老,天台剑派一派上下,定当全力维护。”他临行之时,掌门真人却是交待,紫阳师兄迟迟不归,恐有什么顾虑,紫阳为人骨子里甚是孤傲,就算有事,怕连累宗门,恐也不肯说,不到万不得已,不须挑开此节,这本是掌门所嘱,自己并未做错,紫阳师兄却为何突下毒手?
紫阳真人默然片刻,良久方道:“我五岁上山,掌门师兄大我五岁,对我多加照顾,说是半师半友也不为过,这些年天台一派在掌门师兄带领下是愈发兴旺了,紫阳老矣,江湖风波恶,师弟还是请回吧。”
纯阳真人脸上阴阳变化,终于愤声道:“掌门真人情谊深重,一心只为师兄着想,师兄却百般推脱,难道,难道师兄真做了什么对不起本门之事么?”他性子耿直,却不是傻子,见紫阳一昧推脱,更是下手毫不留情捏断了自己骨头,心中不由大起疑心。
紫阳真人不答,看纯阳脸色不似作伪,心道:掌门师兄想是心中顾忌,这些人倒是什么都不知道。开口道:“师弟莫要猜忌,紫阳岂有不顾同门之谊之理,只是确有难言之隐,待过得半月,我自会回山一趟如何?”
纯阳真人冷哼一声,若是紫阳先前便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