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行走江湖的妇孺老人、和尚道士、乞丐书生,这几类人最是招惹不得,不是自己厉害,就是同门成群,势力巨大。虽然草莽中人多半粗俗,但人在江湖,到处卧虎藏龙,须得言语小心,最怕祸从口出,此地若是没有女人,开开玩笑也就罢了,这毛彪口无遮拦,却忘了几人中就有一个女子。众人不自觉都偷眼去看那女子,果然那女子脸色铁青,一只手已经按到了腰间剑柄之上。
朱心武与毛彪交好,知他为人,连忙打圆场道:“毛兄弟这话就差了,我朝礼教兴邦,最多贞洁烈女,更多女中豪杰,想当年梁红玉梁夫人击鼓破敌,杀的那金兀术丢盔卸甲,何等的英雄豪气,这巾帼自古便是不让须眉。”那女子听他以梁红玉相比,神色顿和,手也从剑柄上移了下来。
谁知那毛彪却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是不依不饶道:“正是,正是,你说奇怪不奇怪,那梁红玉是当妓女的出身,却是贞烈无比,还封了什么安国夫人,可你看看如今这些好人家的女子却一个个yín_dàng败坏,不知廉耻,你说奇也不奇!”
他这番话一说,连朱心武也是满脸通红,原来他急着开解,顺口说出,却忘了梁红玉本是风尘出身,这下大是尴尬。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女子果然神色大变,看了朱心武一眼,连他也疑心上了,心道你两人摆明了是一伙,没来由的说这腌臜话来消遣我,难道真以为我是好欺负的么!看了看众人,众人却谁也不想生事,见她目光扫来,却一个个都把眼神移开。那女子冷笑了一声,道:“这里的都是爷们,看着他欺负小女子么?”她做事倒也小心,对方是两个人,自己孤身一人,欲要激起众人的扶弱之心,先行找下帮手。
此言一出,众人都觉脸上有些挂不住,那老翁干咳了一声道:“这位兄台说话确是有欠思量,想那人和人哪能一样,自然是有好有坏了,兄台大概是见过些淫恶的女子,不过也不能一棒子把普天下的女子都打杀了,世上还是好人多的么。”此人倒是精细,说起话来轻飘飘两不得罪。
另一个三十多岁的精壮汉子却也是一般的直脾气,道:“这位兄弟说话是不好听,就算你吃过女人的苦头,也不能在此胡说八道,你没有母亲姐妹么!”言语间却是摆明向着那女子。
朱心武脸还红着,也不好插话,那毛彪倒真是酒来疯,此时众人言语间已多火药味,他却还是浑然不觉,争辩道:“我哪里胡说八道了,我也没吃过女人亏,就是说个理。世道一乱,人心就变,那还有假来?不信你们问问这位公子,他是读书人,说出来的话总该有道理吧!”
谢少棠如坐针毡,看这些人三教九流,形迹可疑,多半也不是什么善类,一边的小书僮更是吓的面无人色,缩在人群后面,众人知道他是谢少棠带来的佣人,对他也不怎么在意,倒是几人不住打量谢少棠,他避犹不及,此时毛彪竟把一颗烫手的山芋抛了过来,还没想好接是不接,不想那女子在一旁也道:“这位公子是读书人,岂能和你一般见识,我们便听听人家怎么说!”这下众人的眼光倒都盯在谢少棠身上。
谢少棠看了众人一眼,知道麻烦上身,躲也躲不掉,干咳了一声,道:“这位毛兄说的不错,正所谓版荡识赤臣,患难见真情。平常这世上不乏伪善虚假之人,只有到了性命交关之时才能看出真本性来。”他此言一出,那女子和那精壮汉子脸色都拉了下来,那老者摇了摇头,朱心武一张脸是哭笑不得,只那毛彪却是大声叫好,道:“正是,正是!”
谢少棠不理众人,自顾又道:“说到乱世,现今算是乱了,不过百十年前,金兵肆虐之时,却又要惨了很多。我在书上读了两个事儿,倒想说给大家听听。这第一件么,发生在大名府,当时金兵打来,众百姓争相逃跑,有一对夫妇一起逃命,路上又遇到了强盗,强盗凶恶的很,拿着钢刀,见丈夫身上带着盘缠,就一直追着他不放,这时候那女子突然回过头来,挡在强盗面前,一把抱住了那强盗的腰。”
毛彪道:“她是跑不动了,要求那强盗饶命么,这妇人倒也愚蠢。”众人都是点了点头,心道强盗劫财,岂有道理好讲的,这女子定是吓的傻了。
谢少棠摇了摇头,道:“不是,就见这女子回过身来,一把抱住了那强盗,死活不肯松手,一面招呼丈夫快走。那强盗用刀砍在那女子身上,那女子血流如注,却就是不放,那强盗也真狠心,一刀刀砍下,那女人咬紧了牙关,死死抱住,只到死时也不肯放手。等到那强盗甩脱了女子的尸身,那女子的丈夫已经跑的远了。”
故事虽短,谢少棠说来却是张弛有度,紧张之极,众人都是一阵唏嘘,那毛彪怒道:“这女子倒真刚烈,但他那老公却真不是个东西,有舍了老婆自己逃命的么!这等男人留着何用!”
那女子笑道:“你说了这半天,就这一句还象人话!”
那毛彪也没留意弦外之音,兀自愤愤不平。谢少棠又道:“这还算不得惨,这女子虽义勇殉夫,死的倒也算痛快,下一个女子所经之事却又凄惨的多了。”毛彪道:“快讲快讲!”此时众人都知谢少棠开头似是帮着毛彪说话,其实却是在为女子树碑立传,只是他故事讲的好听,人人都是大有趣味。
谢少棠道:“这个故事发生在河北,当时天下大旱,整个河北东路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