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叹气道:“金狗只管赶你,又管你去哪里安身了?这也就罢了,谁叫我们打了败仗,地方给人占了呢,可是金狗实在太过没有人性,又叫我们都改穿他们女真族的衣服,还要把前面的头发剃了,象他们一样留辫子,要是不肯,抓住就要砍头,我们汉民的日子过的当真比狗都不如。金狗在各个地方都设了大大的地牢,汉人稍有违抗就抓进去,刑法之严,前所未见,金狗对我们汉人强抢豪夺,无人过问,而汉人偷盗一钱以上就要被处死,在大街上拾了别人掉的钱也要处死,路过人家田里拔了人家的菜和庄稼一样是处死。”
那少女惊讶道:“偷棵菜也是死罪么?”
那汉子道:“如何不是?我父亲就是从金人大牢里放出来的,他又犯什么法了?有个女真有钱人在大街上殴打我们汉人,他瞧不过眼,哼了一声,立刻就被抓了进去,关了他两年多,这才放出来,一条腿已经瘸了,这河北还能呆么?我们一家好不容易逃到河南来。”他身边那年轻人道:“大宋要北伐,那太好啦,我这就要从军去,回去把那些金狗一个个碎尸万段,给爷爷一家报仇。”说着重重哼了一声。
旁边一个湖北口音的书生接道:“呵呵,当兵?你以为我们真能打的过金人么?”
那年轻人怒道:“你说什么?”
那书生道:“还不到四十年,隆兴元年(1163年),咱们孝宗皇帝不是打过一次么,结果怎么样?还没怎么打,自己人就内讧起来,邵宏渊那狗贼不服李显忠将军,不出兵支援不说,反而说天气太热,不该打仗,结果宿州一战一败涂地,后面更是节节败退。最后还不是割地赔钱?”
那年轻人虽不知史实,也知他说的不错,摇头道:“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那书生道:“我们大宋百姓比金人多了不知道多少,可为什么就是打不过人家,每战必败,少有胜绩?当官的不管用,咱们干着急有什么用?”不等那汉子接话,又道:“就说我们襄阳,去年金国突然在沿边屯兵聚粮,又关闭襄阳榷场,禁止金宋边贸,驻守襄阳的江陵副都统郑挺郑大人可吓坏啦,连上了几道折子,要求内调,不知道他托了什么关系,真的给他调走啦。后来才知道,金国哪里是想来打我们,分明是因为自己内忧外患,怕我们去打他。只是我朝现今这些官儿都被金人吓破了胆,哪里敢和金人打仗,你也别去投什么军啦,这仗啊,我看根本就打不起来。”
那山东汉子和年轻人如何肯信,问身边的一个男子道:“这位兄台,此人说的可真么?”
那男子甚是老实,只是支支吾吾不肯张嘴。
另一张桌上却有人大声道:“这位先生所言不错,我朝确有些猪狗不如的官儿,不过如今大不一样啦,万岁爷和韩大人都铁了心,一定要北上恢复江山。刚刚又追封岳爷爷为鄂王,追夺了秦桧的王爵,改了他以前的谥号,以前叫忠献如今叫谬丑啦。”
他身旁一人道:“万岁爷也想打么?”
那书生道:“皇上也是想打的,这金人霸道无比,将我朝视作下邦,一切礼仪规矩都要照着他们的来,对皇上也是毫不客气,皇上自然也不高兴。”
一人道:“当下镇江府正在给韩元帅建庙,三月份辛弃疾辛大人又被派到这里做知府,听说辛大人正积极准备北伐之事,已经定制了一万套军服,要招募一万兵卒呢,这位兄弟要想当兵,不如就去投奔辛弃疾大人好了。”
那年轻人喜道:“果有此事么?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那人道:“我是贩酒的,这镇江府一个月都要跑个七八回,怎么会不知道了,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这里的掌柜的。”
后面店小二接口道:“这位爷所说不错,如今辛弃疾大人在我们这里做知府,他上任那天我亲眼见过,辛大人足有一丈多高,长的英明神武!”
那年轻人嘿嘿笑道:“好,好,我也听说过辛弃疾大人,他是个好官,天明我就去投军。”
角落里一个老者叹了口气道:“天下总没几年太平,这仗要真打起来,老百姓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打仗都要钱,钱从哪里来?还不是要从我们身上榨出来么?”
那书生道:“老丈说的极是,‘隆兴’之败,史浩大人就说,钱不够,打不动。”
那老者道:“什么都要收税,征了我们这么多钱,还说没钱么?这叫史浩的是什么人,一定是个大大的奸臣。”
那书生道:“老丈这可说错了,给岳爷爷平反昭雪的就是这位史大人,他可不是奸臣。老丈又说的不错,历朝历代,也未见如今这般重的税赋,夏秋税、经总制钱、月桩钱、版账钱、耗米税、大斗收税、预借、科配、籴,此外各种敲诈、勒索,老百姓的血汗钱一多半都进了官家口袋。可为什么还说钱不够,官太多啦,你看这满大街的官儿,你随手抓上一把,十个人有五个是官儿。”
那老者道:“公子这么一说,倒也真是,我们那里县太爷光押司就四五个,衙门里都坐不下。”
书生道:“我朝这官确实是多了一点,早先太祖皇帝是因为怕有人擅权,因此多设官职,彼此节制。如今倒好,铺天盖地的官儿,管的事越来越少,每月白花花的银子俸禄倒是越发越多,如此还不满足,还要各种克扣索要贪拿,这国库里的钱都进了他们口袋,哪里还有钱去打仗。”
远处墙角坐着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