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峥就在安禄山身后,打量着李楷落,他发现契丹人和奚人的模样都差不多,留着髡发,衣裳皆是左衽。不过这种游牧族特有的左衽的衣服更便于右臂活动,所以适合马战,而汉人作为农耕民族习惯于右衽的衣服,论起骑兵的战力自然要比游牧族人差了。
安禄山向后一指,道:“这位小哥儿就是新任的河东兵马使李峥,怎么样,把你们都给打怕了吧?”
李楷落将目光移到李峥身上,仔细打量,左右不过弱冠之龄,风度翩翩,眼神里透露着一股坚毅的光芒,便向李峥一揖,笑道:“本王见过李将军,果然是少年有为,意气风发。将军勇武了得,正如节度使大帅说的那样,你可把我们打怕了!”
李峥冷冷盯着他,道:“因为你们契丹曾杀害了静乐公主,又屡屡扰我中原,若是还有下回,李某还要打你们。”
李楷落只微微一愣,倒是浑不在意,笑道:“嗯,李将军的话本王铭记在心。”再意味悠长地冲着李峥点了点头。
李峥观其行举,倒是十分有城府,不像奚酋李娑固那般喜怒形于色,便也生出些佩服之意,还礼一揖:“承让。”
恰在此时,奚酋李娑固也走了过来要与李楷落相会,安禄山为了避免场面太过尴尬,便大笑道:“喂!李老兄、老弟,咱们仨才算是有缘分呢!昨个还打的死去活来,一个把一个恨得咬牙切齿跟斗鸡似的,可今儿又在我的地盘上相会,又跟老朋友似的,这是不是就叫做‘不打不相识’、‘不是冤家不聚头’,啊?哈哈哈!”
李娑固便和李楷落互相一揖,各自心中别有一番滋味,又难言明,都对安禄山道,“还是节度使大帅说的是呀。”
“原来你就是李峥?”正在他们欢声笑语之时,李光祖从队伍中跑了出来,冲到了李峥跟前。瞧他这模样,如同久憋在牢笼里才被释放出来的呆鸟一般。
李峥看着眼前人如此突兀,不由一愣。李楷落赶忙上来解释道:“喔,呵呵,差点忘了,这位就是李将军想要见的李光祖。”
李峥这才反应过来,盯着他,却见这个契丹人并未留着髡发,而是与汉人一样的发髻,疑道:“你就是李光祖么?天眼山上的机关是你布下的?”
“是我。”李光祖回答,但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盯着李峥。
“那个奇怪的兵阵也是你设下的?”李峥又道。
“嗯,是我。”
“你可厉害得很呐!能将我军深陷迷乱之中,又迫我入彀,真不简单。你可知罪否?”
此话一出,李楷落暗叫不好,估摸着李峥要当场发怒,这就要宰了李光祖报仇。可没想到,李光祖似乎没听到李峥的问话,只呆呆地道:“你的那些兵器是怎么造出来的?快给我看看。”
“嗯?……”李峥瞧此人模样,心头一疑。
“你要杀我是不是?没关系,快先给我看看你那些兵器,快给我,让我好好研琢研琢,命给你拿去好了。”李光祖突然上前两步,像是央求,又像是命令似地喊道。
“喔……”李峥终于明白过来,这人是个“呆子”,发明呆子。这种人在他那个时代并不稀奇,很多一心扑在科研上的人往往在生活中很呆,那是因为他们把生命都献给了科学,或者说是大脑的主要精力都被科研占据了,对其他琐事就顾不得了。
李峥却突然厉声道:“李光祖,你知罪吗?我现在就要杀了你。”
李楷落听闻此言,大叫不好,便急急看了看安禄山,眼神中带着央求。安禄山却向他大手一挥,意思是莫急。只见李光祖“噗通”跪在了地上,竟像是要环抱李峥的腿。
李峥微微退步,道:“你害怕了?”
“不,不是。”李光祖哀求道,“杀不杀我不重要,我早想来找你了,就是为了目睹你的那些威力无边的兵器,只要你给我看看那些东西,让我摸上一天,我……我我自己把头割了献给你都成。”
“哈哈哈哈……”李峥突然换做笑脸,道,“我懂了,嗯,李光祖,你现在在节度使的地盘上,我想取你的命随时都可以,不过么,我想把你的头先留着,你且先下去,等忙完了要紧的事我自会找你,和你好好理论理论。”
李光祖不明就里,疑道:“什么?你现在不杀我么?那肯不肯给我兵器一看?”
李峥道:“你且起身,或许我会答应你的。”
“喔,好。”李光祖一听李峥答应了,便如奉纶音般起身,乖乖地退了下去。
“吁……”李楷落长舒一口气,他已断定,李峥叫李光祖来并不想杀他。
如此,安禄山又以节度使的名义为静乐公主举办了一场祭奠礼,立了一块高大的墓碑,索性和宜芳公主的墓碑并放在一起。
李楷落率领千余契丹人长跪在墓碑前,嚎啕痛哭,自恨不已,口中有词,深深悔罪,不知道的还以为死去的是他娘呢,这种“真诚”的悼念让所有人不禁咋舌。
安禄山和李峥对视一眼,不禁对李楷落的心思表示“钦佩”。
李娑固则是心中暗骂:“这只老狐狸,也太狡猾了吧!你这般哭爹喊娘的赔罪更显出我的不情不愿,你这是有意拉拢李峥和安禄山,真要作死我奚人呐!……”
翌日。天空有雷声大作,下起了冰雨。
李峥独自一人来到了宜芳公主和静乐公主墓碑前,站立良久。
面对着空空的墓碑,回想着昨日的祭奠场景,默默念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