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迫之入彀’,就是指巧夺安禄山和李峥的兵权,诱使他们自投罗网,在两人孤身的情况下便可将其一举拿下。”李泌道。
“可能么?”李亨不解。
李泌道:“唯一的可能便是下道圣旨,召二人入京述职,然后安禄山和李峥就成了没了翅膀的鸟。这种可能固然很低,但殿下你必须在圣上面前持这样的主张。”
李亨想了想,明白其中的奥妙了,又疑虑道:“可父皇毕竟也能悟到这一层,那李峥和安禄山也未必就肯孤身进京束手待毙,我持这样的主张是否高明?”
“对喽!殿下说的极是,所以嘛,你只需持这样的主张,但不必自告奋勇说出,而是把这个包袱甩给那些名将大臣,借他们的口说出,你只默认便是上策。”李泌笑道。
“喔……”李亨沉吟道:“那先生又怎知其他臣子会持这样的主张呢?”
李泌笑了笑:“那杨国忠是个蠢材,必然只想从快拿下安禄山和李峥,他是不会这样想的,至于其他人么……听说哥舒翰已被杨国忠召回,他可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定然会持这样的主张,其他臣子也会附议的。”
李亨思谋道:“嗯……眼下似乎除过这样的办法,亦无他法了。可若是父皇真这样做了,接下来会不会弄巧成拙?”
“唉!这正是我的疑虑所在。”李泌叹然道。
“先生何故叹息?”
“正是因为我还不真正了解李峥,不了解他太多,所以无法判断他的反应和能力。”李泌思谋道,“据此推断,诱使入彀之计一出,那李峥和安禄山必不会蠢到真的会孤身进京,而是会以武力相争,更有甚者会带兵长驱直入,这时就危险了,而这‘危险’究竟会有什么后果,完全取决于李峥的品性和本事。”
李亨正要说话,只见李泌倏然起身,抢话道:“但无论如何,乱局则对太子殿下你有利,而对……”
“而对大唐江山则无利。”李亨抢话道。
“未必。”李泌斩钉截铁:“对大唐而言,究竟有利无利尚不能下定论。所以,太子殿下你要想能坐稳,须走此一步。”
李亨细细品味:“……一保常态,虑父皇所虑……”
殿堂之上,李亨脑子里迅速闪过这些场景。眼下,见父皇逼问自己得紧,回了回神思,道:“儿臣以为,方才陈将军所言才是。那安禄山和李峥手握重兵,处罚他们无论是轻是重,一旦旨意一出,很可能会逼迫他们造反,兵乱起,则大唐江山危矣!而设法召回他二人进京,一切则在父皇的掌握中。”
李隆基“嗯”了声,转眼看了看哥舒翰,道:“哥舒将军,你是不是也执此意?”
哥舒翰之前便一直在思谋:“杨国忠一直在拉拢我,若是我一味地顺着他的意思说话自己也就成蠢货了,圣上定会察觉。自己明明是员战将,故意装混卖傻,这对我极其不利。可当下杨家势力滔天,得罪了杨国忠这蠢材亦是对我不利,这该如何是好?……”
正琢磨间,见圣上逼问自己,突然拿定了勇于表态的主意,道:“陛下,依末将看,安禄山重兵在握,若是下旨问罪,他若有反心必然会引起兵乱,固然这不是上策。的确,若是能将其二人孤身召到长安,再处理起来便简单了。只是,召回的旨意传到之后,安禄山和李峥会不会应旨前来尚不知晓,但末将思来想去,暂也没什么更妙的办法了。”
李隆基欣然点点头,道:“还是老将有城府呀!”
此言一出,杨国忠不悦,瞥哥舒翰一眼,心道:“哥舒翰呀哥舒翰,我倒是有意拉拢你,你之前表现的对我倒是恭恭敬敬,这会子怎么又反水了?嘿!这是不赞成我的主意了,不识趣呀!”又一想,自己的意见如今被太子、陈玄礼、哥舒翰、陈希烈反对,也忒没面子了,便向韦见素和魏方进递了眼色,希冀他们支援。
韦见素向来柔顺,又与杨国忠私交不错,灵机一动,便上前奏道:“启禀陛下,下旨叫安禄山二人孤身入京之计未必是良计,且还有弄巧成拙的可能。臣细思辅趚琳传旨的过程,恐怕其中另有玄机。
辅监官回来说,当时传旨时,那安禄山并没有表态不遵旨,也没有表态立即遵旨,而是采取了‘拖’字计,只顾和辅监官谈笑、宴请,若真如此,也就表明那安禄山还并不敢得罪陛下,只是想护着李峥而已,在陛下面前装糊涂罢了。
或许说明他还不具备造反的实力,是以,杨相所言有理,趁他的羽翼还未丰满之际,直接问罪,天雷一震,给他安禄山和李峥一百个胆子,看他怎敢与陛下为敌,与大唐为敌。”
闻此言,杨国忠略感欣慰,心中又埋怨道:“你绕那么大弯子干嘛?直接说安禄山必有反心多好?……”
魏方进便也躬身道:“启禀陛下,臣也以为杨相所言有理,世间多有关于安禄山有反心的传言,此时已迫在眉睫,还需当机立断才是,还请陛下明鉴。”
李隆基有些不耐烦了,一挥大袖,道:“都不要再说了。”径自在殿中徘徊,良久,道:“事到如今,朕依然不信安禄山会反,也不信他敢与朕和贵妃对着干,方才韦爱卿说的对,朕一气之下忽略了,安禄山并没有在辅趚琳面前当面抗旨,只是采用了一个‘拖’字,‘拖’,只是想护着李峥,也不肯得罪朕罢了!想反?……不会,他不会辜负朕,不会辜负贵妃,不会……”
反复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