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好的气球,又大又不破,赶快拿去吹吧!”四娘微笑着说。听到“气球”二字,又见到四娘如圣母玛丽亚般的笑意,张小强的小心脏几乎要爆裂开来,幸福得浑身颤抖。他在想,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会接连发生如此美好的事。这不是做梦吧?哦,看来这是真的。慌忙接过盒子,揣在衣袋里,双手叠放捂得紧紧的。
四娘对张小强的表现很满意,尽管没有获得张小强的直接致谢,也并不在意,瞬间原谅了这不知世面的乡下孩子的粗鄙无礼,甚至愧疚地想:怎么不早带给孩子这些东西呢?也就几毛钱的东西,在我手里九牛一毛,却能让孩子这么满足!于是望向孩子的眼神轻柔起来。
馈赠仪式结束后,四娘感到功德圆满,稳稳地直起了腰身。“四嫂,来屋喝茶吧。”张小强的娘在一旁热情地招呼道。“不了,刚吃过饭,需要在院子里遛遛。”四娘摆摆手说,说完撇下众人,背着手,跟大将军纡尊降贵视察营房一样,在院子里缓缓踱起步来,边走边评论,张祖华恭恭敬敬地跟随在后面。
“这树不小啊,长了二十年了吧?”四娘站在一棵壮硕的榆树前抬起头问,也不知是问向那棵树,问向那片天空,还是问向身边的五弟张祖华。
“可不!刚盖这座院儿时新栽的,整整二十三年了。”
“沧海桑田,世事巨变啊!”四娘叹道。
“嗯,沧海桑田,世事巨变!”张祖华也跟着叹道。张小强站在一旁,虽然仍激动地捂着口袋,但还是怀疑父亲究竟懂不懂什么叫做“沧海桑田,世事巨变”。
“厕所咋不盖个棚捏?”四娘站在远处,离了厕所不下三丈,指点着厕所的方向问,语气里有些微的责备,令张祖华即时诚惶诚恐,他忙解释道:“你五弟忙啊,死活倒不下空儿来……早想给蔓个棚的。不仅如此,我还想盖个驴棚,垒个大槽,既能遮风又能挡雨的,这样大驴在冬天就不受罪了!”
“倒不下空儿?你到底有多忙啊,五弟,你看你把家都忙成啥样了……看看这破屋烂墙的!”四娘转着身体,环指着周围的一切评论着,尤其在点向四间土屋时,重重地多点了几下,“你看看这墙,也不好好拿泥抹一抹,都露窟窿了,还有那房顶,怕是一下雨之后,‘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吧!”
“是是是,四嫂说得对……还是我倒不下空儿来,要不我早弄了。”张祖华低了头,唯唯诺诺道。
“哼,他就这样,谁也说不听……就说这墙吧,我都嘟嘟了不下一百遍了,让他好歹弄泥抹一抹,每次他都说没空儿……四嫂哇,你得好好说说他!别说盖个驴棚不让驴受罪了,先不漏雨让我们家那头小毛驴不受罪吧!”张小强的娘李氏在一旁嘟囔道,她口中的“小毛驴”自然指的是张小强。张小强刹那间撅起嘴巴来。张祖华的脸色本来不好看,听到李氏的埋怨,脸色瞬间铁青起来。
“你个臭娘们,你懂得个啥!你瞎眼么!你看到我啥时候有空儿,又尽心不干活儿来!”张祖华虽然对四嫂尊敬,不敢稍有悖意,对李氏却怒不择言,劈头盖脸骂下去。骂完了之后觉得不对劲,面前站着的四嫂分明也是娘们,而自己口里的“臭娘们”又指的是谁?心下一惊,慌忙住了口不敢言语了。
四嫂对五弟的臭骂也感到刺耳,却不愿显出跟乡下拙夫的一般见识来,就停了步,不再四处视察了,双手叉住了腰立在院子当中。
张小强刚刚从兴奋和被幸福冲击的眩晕中回过神来,开始关注到周围除自己以处的东西。这当然不能怪他,毕竟突如其来的幸福太强大、太猛烈了,换谁也承受不住。张小强这才发现四娘稳如泰山、壮如铁塔般立在院中。内心叹道,原来四娘如此高大,怪不得刚才递给他礼物时,正站在阳光的背面,挡住了他的阳光,令他感觉一道阴影扑面压过来,从她头顶上射出的阳光恍若佛性的光辉。似乎,还听谁说过呢?或者是天使头上的光环。
四娘身体肥胖,叉腰站在院中,从上到下凹凸不平,浑不似“细脚伶仃的圆规”,倒恍若一根弯曲的、碗口粗的树棍上套了无数个大小不一、颜色各异、参差不齐的游泳圈,相互堆叠挤压,此处凹陷、彼处臃肿,随着她用力叉动着腰部,身体在不断蠕动着。
“你肚子不舒服?”张祖华站在一旁,谨慎而关切地问,“是我们乡下的粗茶淡饭吃了不惯,吃坏了?”
“不是,我肚子好得很,”四娘傲慢而轻淡地答道,“相反,我吃得还挺带劲儿,结果一不小心吃多了……我正晃动腰部、揉动腹部,把肚子里的废气挤一挤,放几个响屁就好了。”
说话间,四娘突然止了语声,止住双手的动作,胸部挺起,腹部收缩,闭上了眼睛,极痛苦地用力,随着“卟”一声响,四娘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吸了口气美美地享受着,“嗯,舒服多了。”她说。
相隔较远,四娘放的屁也许不臭,张小强却转过脸去,努起嘴唇堵住了鼻孔。谁知父亲不仅不退后,还向前靠了靠,恭维了几句:“嗯,放个屁就好了……有屁不放,憋坏心脏;无屁硬挤,锻炼身体。”在他的面前,四娘的屁,俨然是正当无比、锻炼身体的代名词。
这与父亲对待自己放屁的行为格格不入,之前倘若听到张小强放了个屁,张祖华通常都会百般厌恶地堵着鼻孔,数落半天的。
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