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好多天,张小强仍不适应学校的生活,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棵被移出温室的幼苗,要经过好久才能适应外面的风雨。走在学校里,透过他的目光,他感到一切仍是怪异陌生,周围的身影、目光和任何风吹草动,都在压迫着他。他想建筑一间铁屋子,唯留一只小小的圆孔,然后呆在里面,只透过圆孔观察外面的世界,才是安全的。
他能看见别人,而别人看不见他,对他而言,是最舒服的方式。
自从张涣元离开的日期渐长,人们对他的叹惋声渐渐少了,辜鹏又折了锐气,因此校园里比较平静,仿佛暴雨过后的池塘上倒映着素洁的白云,很久都不会风云再起的样子。少了诸多喧闹之后,张小强透过他的“小孔”将这个世界看得更清晰了。
他发现辜林风越来越活跃,这个老头儿像一匹无缰的野马,在辽阔的草原上纵意驰骋,浑身上下散发着潇洒自由的气息。秃脑袋倍儿亮,鼻子头闪光儿,满头的银发和银须连成一片,仿佛覆了一层雪,随着他轻快的脚步自然飘摆,从内而外泛着油花儿。
辜老头似乎熟知校园里所有的尖子生,比如对尚宁庆格外喜爱,每次碰到他,都要跟他搭几句话,还伸出一只肉手抚摸几下他的脑袋。辜老头曾摸着他的脑袋,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尚宁庆啊,你是个好学生,一定要努力保持啊。努力学习,做个尖子生,做个人上人。不要一无是处,最后当成足球一样被人踢来踢去。”
受到辜老头的夸赞和抚摸,尚宁庆必是非常高兴的,因为张小强发现,受到辜老头摸头激励的尚宁庆仿佛脚底下踩了云,几乎是腾云驾雾般向前跑走的。
除了尖子生之外,辜老头还特别喜欢漂亮的女生们,每次看到行走的漂亮女生,都主动凑上前去攀谈,寥寥几句话,便使女生们响起“玎玎”脆玉般的笑声,那脆玉相互敲击着,清爽悦耳,而辜老头那爽朗的笑声却声振屋瓦,伴着满头银发银须夸张地抖动着,犹如树梢上落下簌簌的雪。
女生们捂着嘴巴弯着腰身赶去上课了,辜老又向另一堆女生走去。
一日,在横穿初三年级教室的廊间,一伙少年男女围在一期黑板报前叽叽喳喳笑个不停,并传出辜老头那独特爽朗的笑声。少男少女的笑声如银磬,辜老头的笑声如铜锣,紧锣密鼓地杂奏着,吸引着张小强凑上前去。
张小强看到,那是自己的班主任王德斌出的一期黑板报,整个版面间构疏朗、图文并茂,颇显用心。当然,王老师喜欢书法,也喜欢作文,并以此为傲。而辜老头和少年男女的笑声,却是针对王德斌老师精心制作的黑板报而发出的,只见他们围在黑板报的右下角处,辜老头的语气半嘲半矫传出,颇不客气。
“还风吹草低‘现’牛羊!是风吹草低‘见’牛羊才对,这是典型的通假字……这是哪位老师班门弄斧,闹出这样的笑话!”辜老头手指着那个“现”字,眼光却落在一位围住他的最漂亮女生的脸上。
王德斌再怎么样,毕竟是张小强的班主任,因此他没笑,他也不相信辜老头不知道究竟是哪位老师出的黑板报,因为右下角缀着名字呢!结构严整、劲力十足的三个粉笔字,王德斌。
少年男女们去过一拨、来过一拨,越围越多,有人围上去一听,不过是攻诘责备,于是趣意渐失,各自离去。
“喂!大家看,这位女生的后背上印得是什么单词?”辜老头见围众渐少,指着一位女生后背上的一串字母问。大家顺他手指望去,均皆不识,纷纷摇头叹息。张小强更不识,那几个连缀在一起的字母不过是一串奇形怪状的符号而已。
“伊……搞……,e-a-g-l-e,eagle,分明是老鹰嘛!”辜老头大笑着说,有指点江山的豪迈,也有胜于常人的骄傲,“我说你们呐,平时要多注意积累嘛,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学习的机会!”
看到辜老头的性状,有的同学摇头叹息一声走开了,有人以崇拜的目光望向他。张小强并不喜欢辜老头,还是讶于辜老头的博学,他心想,难道这老头还天天学外语么?
他早知这老头琴、棋、书、画、文向来不错,可学外语他是没想到的。可令他更没想到的是,有一天辜老头竟然截住了吴小文,跟她说了几乎三分钟的话,惹得她笑声频起,直到紧促的上课铃声响起才把吴小文吆回教室去。
自那以后,张小强更不喜欢辜老头了。
这天放学后,走在路上的张大强眉飞色舞,张小强便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张大强憋着笑,讲了发生在他身上的两个故事。
第一个故事是这样的,班里进行了一场小测验,被老师批改完后发回同学们手中。张大强的成绩并不好,这点他知道,因此并不关注试卷上那鲜红的数字,而在玩同桌带来的塑料制小型象棋子,突然心血来潮塞了两颗到鼻孔里,一颗被他很快挖出来了,另一颗却因鼻孔里的粘液不断增多变得又湿又滑,怎么挖也挖不出来了,急得他满脸通红,满头大汗。
老师走下讲台踱过来了,张大强只好伏下身体,低着脑袋,几乎将脑袋塞进课桌洞里,手指兀自在鼻孔里左冲右突,象棋子却迟迟不肯出来,眼泪都要从眼眶里挤出来了。在最窘迫的时候,老师踱到了他的身边。
“干嘛呢,张大强?”老师抚着他的肩头问。
“嗯……没咋,没咋。”张大强抽出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