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有一日,一辆柴油机动三轮车开进张小强家,车上下来两位男子,一个十九岁,一个二十五岁,进门便叫张祖华和张小强娘为五舅五妗子,张小强不认识。
经过介绍张小强才知道,来者是张祖华五服以内的一位兄弟张祖文的亲外甥,是从二百里之外非本市的一个乡村来的。来者是老大郝市和老三郝村,老二郝乡在家没来。
张祖文幼时家贫,父母早亡,张祖华兄弟六个自顾不暇,自然也顾不上他,他只好跟着十七岁的姐姐出外要饭,一路寻到二百里之外的郝家庄,他姐姐被一户人家看中,要娶他为老婆,他姐姐欣然同意,但人家不要张祖文。他姐姐左思右想,一狠心将张祖文推出门外,自己留了下来。
张祖文一路乞讨重新回到张家村,在一间残破的土房子里独自生存。
张祖文二十岁后,时值张祖华为张家村书记,因亲戚关系和村里扶贫帮困的旧例,张祖华在党委和村委的讨论下作出决定为张祖文盖三间土房子。有了房子,张祖文又在村委和村民的帮助下娶了一房媳妇。半年后,媳妇嫌其懦弱无能,找了个机会跟别人跑了。
之后张祖文去过很多地方,据说曾偷偷攀上了一列拉煤的火车到过天津,饥饿之下竟以煤炭充过饥。后来再次回到张家村,不知听从了谁的劝告,要外出闯一闯,毅然将村里给他新盖的房子卖给了别人,怀揣着卖房的一百块钱闯世界去了。
村里人不看好他,认为他瞎折腾,房子卖掉了,连根都折腾没了。
果不其然,十年后张祖文再次返回张家村,依旧一贫如洗,两手空空,只好住在一个被废弃的破草房里,东打打工,西扛扛活,稀里糊涂艰难度日。每每挣下几块钱,便张罗娶媳妇,跟专门一位替人说媒拉纤的男子走得很近,那男子替他寻了不下十几个媳妇,说媒酒不知喝过了多少顿,却没一个成功。
当前张祖文年近五十,至今未娶,光棍一条。
张祖文姐姐过上了不再颠沛流离的日子后,为老郝家生了三个儿子,郝市、郝乡和郝村。十几年后的某天突然良心发现,分外想念不知是死是活的亲弟弟,于是请求丈夫带着她和大儿子找到了张家村,找到了住在夏天漏雨、冬天进风的破屋的张祖文。
二人相见抱头痛哭,姐姐说:“我对不起你呀。”张祖文说:“我不怨你,这都是命啊!当时你做了正确的选择,死一个总比死俩好哇!”
张小强娘很不喜欢张祖文的姐姐,认为她冷酷自私不是人,并拍着自己的胸脯说:“哪像我!想当年俺爹卧病在床,俺弟弟小李栓儿才八岁,整天饿得嗷嗷哭,我看到此情此景,把牙一咬、心一横,当机立断跟着别人去二百里地外去贩烟叶,来养活全家人,尤其是养活俺那亲弟弟小李栓儿,说什么也得给老李家留根独苗儿啊!哪像张祖文姐姐那个狠心的烂娘们儿……”
在家里大发议论也就罢了,她还守着很多邻人嘲骂指责着张祖文的姐姐,令张小强感到尴尬,难以适从。他觉得境遇不同,环境不同,人自然会作出不同的选择,不能说谁对谁错。于是他拉拉他娘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否则会让人笑话,但他娘不听,反而越说越大声。
没想到,没一个邻人委婉地劝止他娘,而是众人们唾沫横飞,齐番上阵,在一旁帮腔,声色俱厉地批判着张祖文姐姐。张小强叹口气,转身离开了屋子,站在西湾边赏水赏月,看到辽阔的星辰碧空才觉得透出了一口气。
自从找到张祖文后,郝市每年便来张家村看望舅舅,也认识了五服之内最近的亲戚张祖华一大家人,之后来得就勤了,来的目的并不是全是看张祖文,而是销货物。
在郝市他们郝家庄附近,有许多山楂片、罐头、金丝枣酒、洗衣粉、肥皂的手工小作坊小工厂,而小工厂的主要销售力量,便是附近的村民。尤其是郝家庄村民,信奉“好汉不挣有数儿的钱”的信条,纷纷携着小工厂的货物走遍四里八乡,更把货物卖到二三百里地之外。
自从觅得了张家村,郝市决定将这里做一个供货中转站。
郝市带着罐头和枣酒分别走访了二舅张祖昌、三舅张祖庆、六舅张祖荣和五舅张祖华。张祖庆光棍一条,性情古怪,自然不好相处,因此作罢。张祖昌一家人挤在三间土房里,倒是挨着这三间土房七拼八凑为张大强盖了三间高出半米的新房。那是留着为张大强娶媳妇用的,平时门锁得紧紧的,进都舍不得进,哪能用来做中转站,也只好作罢。
张祖荣家跟张祖昌家情况类似,老房三间,新房三间,尤其是新房,硬化地面前出厦,打扫得干干净净,杂物都舍不得放一件。看着郝市手里提着的孩子们喜欢吃的山楂片,张祖荣倒是没说啥,狄氏的脸面起始笑吟吟的,后来谈到中转站的事情,脸面却阴晴不定起来,郝市看着别扭,放下礼物便走出了家门。
而张祖华家,是最理想的中转站所在地。张祖华不仅留他们一连住了三天,而且好吃好喝好招待,听到中转站的事情,更是把西北屋的杂物尽数搬出来,大手一挥说:“这下可以了吧。”
这次郝市载着货物和郝村来到张祖华家,七手八脚把车上的货物卸到西北屋,然后从一只破箱子里摸出一板山楂片,递给张小强慷慨地说:“拿去吃!”
张小强自是开心,拿着山楂片屁颠颠跑到西湾,在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