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人的老头正是张木匠,听了李青悠的话不但没怕,反而嗤笑了声。
“纵是打死了又咋的,他娘把他送来跟俺学徒的时候就签了状子,死了也白死,告到衙门去也没用。”老头打了个酒嗝,满嘴往外喷酒气。
这时代就是这么的不公平,学徒被送到师傅跟前学艺,除了要送礼之外,其实就等于是免费的仆从,且是生死不论的那种。
因为在家人送孩子去学徒的时候,师傅都要签一张生死状,也就是说在学艺期间死了也白死,哪怕是官府都不管,毕竟白纸黑字写好了的。
如果徒弟家里有钱,能多送些银两,师傅的态度还能好些,否则……
且多数的时候师傅也根本不教什么,一切都靠徒弟偷艺,偷到多少算多少,偶尔师傅高兴了才指点几句。
哪怕是如此,李青悠也实在难以接受,“他才那么小,又是你徒弟,你怎么舍得把他打成这样子?”
那小徒弟手腕上露出一道道的血印子,看着都疼。
张木匠把嘴一撇,上下扫了眼李青悠,“你来有啥事?”
李青悠这才想起来的目的,忙说了一遍,将那张纸拿出来,“就照着这上面的刻就行,大小也按照这个来,还有这是尺寸。”
上面除了冯文汝些的镇字之外,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是记录的模子的以及每个字的大小尺寸。
张木匠接过来眯缝着眼睛瞧了瞧,许是常年酗酒的原因,手都直抖,李青悠很怀疑他这样能做得好木匠活吗?
“刻倒是能刻,不过这小字不好弄,得多加钱……”张木匠的话还不等说完,屋子里突然走出来一个人。
“不给她打。”
好巧不巧的,出来的正是狗蛋娘,昨天两人才吵了一架,这会她正看着李青悠运气。
“哥,就是她妹子把狗蛋给揍了,脑袋揍的跟血葫芦似的,多少银钱也不要她的,爱找谁找谁去。”狗蛋娘话是跟张木匠说的,眼睛却是恨恨的瞪着李青悠姐弟俩。
真是冤家路窄。
李青悠也没想到会在这遇见狗蛋娘,听这话的意思她跟张木匠还是亲戚,甭问也知道这笔买卖是做不成了,只能另找旁人。
原本李青悠都打算走了,谁知道狗蛋娘不依不饶的,挡在她面前指着鼻子骂,什么难听骂什么,简直不堪入耳。
这可不是猫耳胡同,也没人在意李招弟是不是定位之人,因此狗蛋娘有恃无恐,“小贱人,成天勾搭野汉子,也就张铁牛那傻小子为了你神魂颠倒的……”
“还留野男人跟家住,谁知道你还是不是清白身子?”
“你这样的就该浸猪笼……”
阿弟原本紧绷着的小脸顷刻间染上戾气,攥着小拳头就要扑过去,哪怕他打不过这膘肥体壮的妇人,也要咬下她一块肉下来。
李青悠一把抓住了他,微微摇了摇头,再转向狗蛋娘的时候冷笑一声,“你尽管骂,我不跟你计较,不过以后让你儿子小心着点,下次被我遇到他,保准打的比昨个还严重。”
与泼妇当街对骂太丢份,是人总有软肋,孩子就是当娘的软肋,甭管李青悠是否真的能动手,但确实吓住了狗蛋娘。
她家狗蛋才十岁,比李青悠小着好几岁呐。
“你……”狗蛋娘气到说不出话来,扭头狠狠瞪着醉醺醺的张木匠,“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张木匠摇晃着走过来,眼珠子瞪的溜圆,恶狠狠的挥了挥拳头,“你敢,信不信俺一拳头揍的你找不着东南西北?”
李青悠岂是被吓大的?
通过这段时间的经历,她发现了一个真理,那就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退缩换不来理解,只会换来变本加厉。
“怎么着,你还想动手?”李青悠嗤笑,甚至往前凑了一步,指着自己的脸,“来啊,往这打,然后咱们就衙门里见,看你这院子够不够赔的。”
反正她又不是第一次进衙门了,习惯了就好了。
百姓怕见官,张木匠这下也老实了,酒都醒了几分,恨恨的丢下句,“俺才不跟妇人一般见识。”就回身进了屋。
没了张木匠撑腰,狗蛋娘也就闹不起来了,又怕李青悠真的找她儿子的麻烦,就只能忿忿的瞪她,企图用眼神杀人。
“就这两下子还出来嘚瑟,也不嫌丢人。”李青悠回给她一记讽笑,拉了阿弟往外走,“咱们走,木匠有的是,我就不信没了他这个臭鸡蛋,咱们还不做槽子糕了。”
阿弟被李青悠牵着手,回过头朝着狗蛋娘呲牙一笑,眼里的狠厉却让她脊背生寒,竟生生的被吓退了一步。
等到阿弟再一转头,却发现李青悠停住了脚步,就见她看向张家大门外坐着的小徒弟正哭天抹泪。
“太疼了吗?”李青悠从纸包里拿递给他,“别哭了,这个给你吃。”
这是她来的路上她给阿弟买的,见小徒弟哭的可怜也挺不落忍的,叹了口气道:“不然你就别在这学了吧,干什么还不吃口饭呢?”
再待下去怕是把命都丢了。
哪知道小徒弟摇了摇头,也没接糖,抽抽噎噎道:“俺,俺不是因,因为挨了师傅的打才哭的,俺娘病了,要五十文钱抓药。俺想跟师傅借银钱,他不肯,俺还打了他的酒……”
原来是这样。
李青悠想了想,从荷包里数出五十文钱递过去给他,“去给你娘抓药吧。”
小徒弟都忘了哭了,怔怔的看着李青悠,却半晌不敢拿银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