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兰点点头,就没说话,继续低头洗着衣服。
偏偏这个时候,光头金领着两个弟兄,摇摇摆摆地走来了。
光头金有一颗又大又圆的光头,在偏西的阳光下闪着明晃晃的光泽。他穿着一件黑油油的九丝罗衬衣,敞着怀,露出圆圆的肚皮。腰里扎着一拃宽的黑皮带,手里摇晃着一尺长的戒尺,就是个地痞流氓的样子。
他还没到门前,就亮着嗓子喊:“崔根,崔根,走啊,今天该办差了!”
李秀兰一听到他的声音,就唬起了脸,回头瞪着崔根,要看他怎么说。
崔根慌忙迎出门,点头笑着说:“金哥来了,屋里坐,屋里坐。”
光头金大大咧咧地说:“还坐什么坐,今天是一号,咱们该扫街办差事去了。”
崔根回头瞄一眼媳妇,急忙说:“金哥,金哥,是这样,我本家哥哥,给我谋了个新差事,我……我准备去那里当……当差了。”
光头金不由瞪起了眼睛,“呀,几天没见,你小子换东家了,是不是呀!”
崔根陪着笑说:“是本家哥哥给说的。所以,所以,今天就……就……”
光头金问:“怎么着,你已经高就了?”
崔根说:“还……还没有。明天……明天……”
光头金立刻说:“还是呀,你还没高就呢,眼前的钱就不挣了?你傻呀还是怎么的?把今天的钱挣了,明天去新地方发财,我还能拦着你吗?走吧,走吧。”
要是平日,崔根一说不想干了,光头金早就甩手走了。老子挣钱不缺你这颗老鼠屎!
但今天不行。今天有两个兄弟没来,一个生病了,还有一个回老家去了。老子今天不叫上崔根这个狗东西,人数就少了,威力也少了,这还行!
崔根听他说,先把今天的钱挣了,明天再去新地方发财,心里就动了。
他回头对媳妇说:“秀兰,那我今天就……就跟金哥走一趟。”
李秀兰却瞪着眼睛说:“崔根!我说不行!你不要去!”
那光头金就哈哈地笑着说:“哟,是媳妇打坝呀。崔根,你让媳妇管呀!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让媳妇管得笔直!走吧!走吧!你晚上挣了钱,往你媳妇手里一塞,什么事都没有了。该困觉困觉,该麻溜麻溜,好着呢!走吧走吧。”
他这么说着,拉着崔根就走。
崔根这个末谷人,本来就没什么主见,又听光头金说的在理,就向媳妇陪着笑,还是被光头金拉走了。
李秀兰很生气,把手里的衣服一摔,坐在门口发呆。也说不上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崔根这一去,就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很没道理的一种感觉。
8-3
光头金拉走崔根,还有他的两个手下,就开始扫街办差。
他们都是青帮最底层的小喽啰。
所谓扫街办差,就是每月的月初,在方浜路这一带收保护费。
这个保护费并没什么标准,一般的小店铺,五毛八毛不等。略大一些的,就可能要缴两元三元的,就看光头金高兴不高兴,开口要多少了。
虽然收了保护费,但不管哪个商家,要是失了盗,遭了抢,他们是一概不管的。
光头金手里这把戒尺,肚皮上拍拍,光头上拍拍。但到了商家店面里,要是遇到想少缴甚至拖延不缴的,就在人家柜台上拍得啪啪响,很有威力的一件武器。
他们这样一路收过来,光头金腰里的钱袋子,也渐渐鼓了起来。
天黑以后,他们就收到了竹木街,最后在“兄弟肉店”里遇到了麻烦。
在竹木街这一带,“兄弟肉店”就算是大买卖了,卖的又是最值钱的生熟肉。
所以,光头金一进了“兄弟肉店”,开口就要收三元。
大胖二胖兄弟,昨夜失了盗,天亮报了警,一整天都和警察打交道。今天一天不要说做生意,连该进的肉也不敢进。他们现在不要说三元钱,就是一分钱也没有!
大胖陪着笑说:“金哥,今天抱歉了,昨夜家里进了贼,把钱箱子里的钱,偷了一个净光,今天真的没钱。您容我一些日子,回头我一定给您补上。”
在光头金耳光里,这不过是拖延不缴的借口。不凶一点,这两个胖子是不会缴的。
就用手里的戒尺,把卖肉的柜台打得啪啪响,吼叫道:“你少胡说!想拖着不缴呀!门儿都没有!赶快拿出钱来!三元钱!我们还要赶下一家呢!”
大胖二胖这一天,已经够糟心的了。店里进了贼,你们不管,钱却一分也不少要,你们还讲理不讲理!兄弟俩就和光头金等人争吵起来。
吵架无好话。两边的人吵着吵着,就动起了手。
大胖从肉架上抽下木棍,二胖抄起一把砍肉的长刀。
光头金这边的人也亮出棍棒和砍刀,双方就大吼大叫地打起来。
崔根最怕这种事,媳妇最担心的也是这种事。
他并不敢冲上去对打,只是大喊大叫,给自己人助威。
但混战之中,他头上还是挨了一棍子,血顿时涌了出来,流了一脸。
他惨叫着,捂着脑袋逃出了肉店。
此时,许多街坊邻居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劝架。还有人为大胖兄弟担保的,说过一两天肯定给你们送过去。
光头金也觉得这样下去没什么好结果,还耽误办差,这才收了手。
他威胁道:“警告你们,明天不把钱好好给老子送过去,老子一把火点了你的房子!叫你们喝西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