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下眸眼浅淡应了声,施礼后便带着璃影要离开,走了几步却又被他叫住。他的身后流水盈盈,一袭银白锦袍如月色静谧清明,有片刻的沉寂他蓦然转身看向湖光缥缈,淡然道:“天凉了,多穿些。”
瓦檐下小侍女絮絮议论着,极少见入秋了却这般多雨。有一句诗缭绕于胸,是极不应景得,却总是挥之不去——持此从朝竟夕暮,差得亡忧消愁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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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灯烛轻晃,璃影屏退众人有些尖厉道:“公主还下不了决心吗?他先前让李道玄来试探我,现在又让刘文静来试探你,招招式式分明是起了疑心。”
我沉思道:“疑心是有,但绝不会有证据,不然此时你我也不会安然无恙。”见她意有不忿又安抚道:“越是这样咱们越得按兵不动,刘文静这个老狐狸既敢当着秦王的面儿来试探我现在说不定正等着抓我们的把柄,若是此刻乱了章法岂不是正中下怀。”
璃影情绪稍有缓和,道:“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
我信手撩过烛光,“是,以后什钵苾若有召唤你尽可不必理会。”暗光撩动映出璃影清艳面容略有忧悒,我淡笑道:“古人计出之高可围魏救赵,我们倒可依样画个葫芦。”
但似乎我的沉着冷静并未令璃影安心,她站在烛火明暗之处,轻声道:“但愿一切尽如人愿,只是……爱之愈深恨之愈切,世上本来就没有永远的秘密,只怕你继续留在他的身边早晚有一天会死在他的手里。”
微风缓缓入室,帘幕翻飞外的净空中星河流动,沐浴着莹暖星光言语仿若梦呓般无痕:“怎么办,我真有些怕了呢。从前比这更糟糕险恶的情况也不是没有遇见过,却从未这般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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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暖的晨霭透过薄纱帐耀进来,晕在脸上,热雾弥动让人贪恋中愈发慵懒。我轻微伸展了下酸涩的身体,揉揉眼睛呢喃道:“璃影……”迷蒙中仿若有个人影坐在床榻边,我拽着被子翻了个身脑中蓦地机灵乍现,如溺水的鱼扑腾坐了起来。
眼前蓝锦清煦,似吸纳朝霞神彩带着些蛊惑样的迷离。他温润一笑,“醒了?”我此刻尚处于沉睡初醒时的懵懂,于眼前状况毫无头绪,只呆呆傻傻地看着他。李世民给我掖了下被角温和道:“这些日子京中多有风疾,我请了郎中来让他给你把把脉,可好?”
被他眸中桃影如汐的神光耀花了眼,我低下头极温顺地应了声。
璃影在我腕下垫了个红锦小榻,由着眼前这位郎中给我诊脉。说来也怪,他看上去不过三十几许人也是生了头遍染霜华的鹤发,伍子胥一夜愁白头是因忧虑吴国前途,但这位郎中自进来便嬉皮笑脸不时和李世民调侃,全然看不出丝毫愁虑的迹象。
他将手指抵在我手腕上片刻,眉宇微蹙似是不甚满意便将我胳膊拽过去拍打了几下,我被他猝不及防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去看璃影见她亦是习惯般地迅疾从囊袖中将短刃□三分。
那郎中眼皮抬也没抬:“小心些别割了手,省得待会儿还得麻烦我给你包扎。”璃影换了副探究的神色去打量,我则凝神瞅着他胜似女子细腻的皮肤和苍白的头发,试探着问:“先生今年贵庚?”
他呵呵一笑,道:“不大,不大,再过一个月就正好七十了。”我心底暗自吃惊,道:“先生果然驻颜有术。”他用闲置的那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甚为愉悦:“雕虫小技而已,你现在是用不到,等过去个一二十年要是你的秦王喜新厌旧被年轻小姑娘勾去了你大可再来找我。”
李世民脸色骤青,瞪着他恶狠狠道:“看你得病吧。”
郎中向我吐了吐舌头,将手收回去道:“脉象平和,看上去是没什么病……”目光辗转于我和璃影之间片刻,换了副思忖的神色道:“不过倒是有件事得注意注意……”
李世民神色凝重了几分,问:“什么事?”郎中没理他,径直向我问道:“我问你,你自幼生长的地方可是多见女子环绕而男子稀少?”
我点了点头。
他又问:“你身边的女子可是各个貌美如花,才色双绝?”
我又点了点头。
他眉毛一拧,猛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叹道:“坏了。”
纵然昨天我还会害怕,但实际上这一路走来已经很少有什么能让我怕得了。就算郎中现在说我已身患绝症命不久矣,亦不会引起多大恐慌。只是望着李世民那两道好看的剑眉深深蹙起,有浅浅清愁弥绕,仿若绵密的雨点跌碎在湖面,激起道道不明所以的觳纹。即便我不能独占他,但毕竟此刻他的全副心思他的所有哀乐均是因我。人生在世纵得寿终,想要拥有恰好又能拥有的东西并不多,我不应该太贪心。
我所有所思地凝睇,郎中的话在耳边絮絮:“以我方才观察,她总共看了后面这丫头二十三眼,才看了你三眼,虽然我承认你不如我玉树临风,fēng_liú倜傥,但她没理由对你这么不上心呀……”
他陡然将乱绒绒的头凑近到我跟前,以一种他自认为很小但足以让每个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分桃之症啊?”
我被自己的唾沫噎到了,越想息事宁人咳嗽得越厉害。李世民的神色那叫一个精彩,长袖轻拂片羽无痕地挡住了想要给我递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