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弦一颤,惊呼出声,压抑着慌乱故作镇定地问:“你来多久了?”

阿史那翎临走时说要给我个惊喜,难道她说的惊喜就是这个。太子宴饮,萧禹身为左仆射定会赴宴,只是他如何会畅通无阻地来到我面前而璃影没有阻拦?

萧禹一身浅蓝便服,纯白丝绵帽让他显得温文尔雅,岁月流逝似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依旧如朗月清风般淡然。他和缓一笑,道:“你不必担心,我只听到了最后一句。”

我尽力按下心中泛滥的犹疑,引他入门,随意道:“也不知如墨和璃影跑到哪里去了,客人来了连个招呼的人都没有。”

他轻轻一笑,并不与我卖关子,道:“不是你将如墨支开的吗?至于璃影,我方才来的时候看见齐王将她拦下不知要说些什么。”

今日太子设宴宴请百官,齐王李元吉自在邀请行列,只怕他今日见了璃影,想起前日之辱,不会善罢甘休。我并不为她担心,以她的心智和身手,游刃于唐宫突厥两阵尚有余,更可况区区一个李元吉。

我倒不觉得尴尬,只是淡淡说:“舅舅来得正好,忆瑶正巧有事情想请教您。”即使四面楚歌,而我内心并不对他设防,潜意识里认为他是萧笙哥哥的父亲,便有份莫名的亲切。

见他屈身坐下,我定然问道:“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多年,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是谁的女儿,是谁……”

“够了!你别再说了。”萧禹烦闷地将我打断,而后深深地看着我,目光里掠过一丝悲悯,语气也柔和了几分,走到我面前说:“我知道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姐姐对你着实过份。可女儿断不能不认生母,你是大隋明帝与萧皇后所生帝女,这个事实永远都改变不了。”

此刻,相似的轮廓,同样的话语,让我有种时空错位的感觉。仿佛依旧是江都行宫,依旧是大业年间,萧笙哥哥温柔地说出最残忍的话。

心底紧绷的弦终于断裂,我嘶声喊道:“事实?事实就是我从小到大总会有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我与琼花公主多么想象,说我是兄妹luàn_lún生下的妖孽。”

“你……”

他身体剧烈一颤,怒意横生扬起手掌却重重地停在了半空。应该是想哭得,可是终究化作唇角的一抹悲凄的惨笑,他怔怔地看了我半天,缓缓放下胳膊,极力克制着收敛下怒气温和说道:“他是你的父亲,所有人都可以辱骂痛恨他,唯独你没有资格!”

腮边不知何时泛凉,我怔忡地擦拭,父亲……原来即使他不爱我这个女儿,我也不在乎他这个父亲,依旧还是会伤心。他是被最信任的臣子缢杀在行宫里,白绫绕颈的感觉如何?会疼吗?殇海汪洋恣意泛滥,犹如疯狂翻涌的茜素红纱,将金碧辉煌的宫宇笼罩一层淡华流转的素红中。金光耀耀,如同落雪纷飞迷离了视线,一切看上去都不尽真实。

萧禹看着我哀叹一声,漫步踱出殿宇。我重重地跌落在坐榻上,看窗外花飞花落,绚丽一瞬最终归于泥尘。

“月未央,褪泻倾世华容光;不承望,伊人憔悴独自伤;忆昔霜,绕梁玉阶空留殇;萧瑟狂,离守盟誓苦寂寥;笙歌凉,怅望山河祭衷肠;繁花葬,清泪空覆瑶台觞;愿平生,青水山涧,万般俗事抛却身后,笑望红尘苍茫。”

那梦中的青水山涧,梦中的良人,可否会有重逢的一天?

“唱得真好听。”阿史那翎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我恓惶地抹干脸颊上的泪水,将绿绮琴弦按平,淡淡地说:“你怎么来了,不是……”

询问的语气戛然而止,因为我看到李建成和李世民紧随其后,太子今日穿了一件褐地翻鸿金锦袍,而秦王是一件飞鹭碧波纹越袍,两人一艳一素,色泽恰到好处。

李建成两颊微晕,看上去应该喝了不少,沉吟道:“愿平生,清水山涧,万般俗事抛却身后,笑望红尘苍茫……”随后换了副思索的表情,不再言语。

阿史那翎兴致极高地拨弄琴弦,笑道:“曲好听,词也好,就是我听不懂。”狡黠幽亮的眼睛波光流转,侧向李世民幽幽问道:“你听懂了吗?”

今夜相比李建成他倒显出几分成熟,气质清淡洁净,看来是明天要出征,没有多喝酒。见他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绿绮琴,道:“曲还勉强过得去,词就糟透了,简直一文不名。”

我淡淡一笑,“殿下闻惯丝竹仙乐,忆瑶信手素弹自然入不了您的耳。”阿史那翎则是忧心地问道:“你是不是有心事?”

我说不清所谓心事到底是什么,却听李世民清越朗然地说道:“这世上大多是本无事,无耐庸人自扰之。”明亮通透的眼睛深邃不见底,似乎要探入人心中。我不敢再与他对视,那双眼睛太过锐利。

“是呀,秦王天潢贵胄生性豁达,怎会被情爱琐事所扰。可这世上还是庸人多吧。”我随意说道,他看向我的目光倏然深了几分,抿动了下薄唇,也不再说话了。

“如墨和璃影呢?来了这么久,怎么不见她们?”李建成坐下环顾四周问道。我从桌上拿来三个杯子,斟满了茶水,说:“我想独自清静下,就让她们先下去了。”

“清静?”阿史那翎瞪圆了眼睛看我,“整个东宫就你这里最安静,你还要清静?”我方才注意到他们三个脸上写满倦意,敢情是到我这里躲清静来了。再看看李建成完全不似以往流云气质,熏红的脸颊上倒添了几分慵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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