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捏着长兄的手指挑出碎瓷粒,再匀匀地细撒了伤药,萧泓才缓松了口气。
“要当爹的人就是跟从前不同了。一下子就细心多了。”,萧泽曲回手指,看着眼前的六弟轻声赞道。
萧泓但笑不语,眼眸之中却是刹那之间就闪起来的一片熠熠光亮。
想来当日在翠润别院时,她就已经知道自己要做了小母亲了。
萧泽目光一转低下头,笑言道:“小六!你四哥和小八这儿也就让他们静静,早点写了请罪折。我们,早些回去吧!”。
“嗯!”,萧泓一边有口无心地应着,一边拾掇着搁在桌上的药瓶和物件。一小瓷瓶子金创药是直接管侍卫借的,擦上血迹的净手巾子,还有……
一串佛珠静搁在桌面上。十八粒星月菩提子,灰白色的珠体上现着圆月坑散星眼,还有一粒上面沾着一点不细看就错过的殷红。
萧泽的一只手斜伸了过来,若无其事地重将珠串袖进了袖子里。
“太子殿下正在修禅?”,萧泓犹豫地问出了声。
“只是无聊时念些枯燥的经文静静心。”,萧泽轻描淡写地回答着,眉梢意气飞扬地翘起,哪儿有半点欲要出世的架式。
也是!前几天刚杀完人,这些天又在思谋着怎样启了对江南的征战,堂堂的太子殿下又怎会有闲工夫研究了佛典?萧泓释然一笑,也忘了提醒萧泓刚才那佛串上有珠残血未擦。直接拿着药瓶子抛向了在一旁侯着的侍卫。
根本就没想到萧泓还会将药还回来的侍卫,慌手慌脚接了,略显狼狈。
“有借有还?”,萧泽笑喝道:“也真不晓得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萧泓回过头,腼腆一笑,仿若还带着淡淡的孩子气。
又或许自己真正想问的是,是这样的萧泓得了周曼云的喜欢。又或是因为那个女人喜欢,他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笼在袖中的佛珠垂到了萧泽的手心里,默默地轮转动着,无声无息……
还没有挂上钦赐牌匾的燕王府一片冷清,就算萧泓直接进的就是东院门,也是将将走到嘉宁堂才感受到些人气。
但他一冒头就被院子里的奴婢齐齐地呼了声王爷,以至于俊脸忍不住地挂上了一丝红,窜进屋的速度也更快了些。
“不喜欢他们这么唤你?”,待男人倒在榻上。坐在一边的周曼云带着一脸坏笑凑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一碗紫莹水亮的葡萄。
萧泓点了点头,仰面张开了大嘴。一粒紫在他眼前调皮晃了下。攸地一下就没进了曼云的嘴里。
一点醋意涌胸。萧泓不忿地看了看曼云根本就没显山露水的肚子,轻声一哼。
“燕王殿下?!”,没眼色的周曼云笑嘻嘻地靠近,又再火上浇油地唤了一声。
“曼云!我是真的不喜欢!”,萧泓猛地起身将妇人挪到了自个儿怀里紧紧搂着,小声说道:“若是没有那些糟心事。我应当会欣然受之,欢喜得不得了。可现在却觉得占了那些地方,心里不很安生。”
“所以听到她们唤王爷,多少有些尴尬。巴不得全府之中,都按了军中称谓称你将军就好?”
“天!”。萧泓惊讶地低下头,瞅着曼云的俏脸。不可思议地轻轻摇了摇头,“你怎么就跟会读我的心思似的。”
“本来就是夫妻同心嘛!”,周曼云咧开嘴欢快地露齿一笑,眼中尽带狡黠。
她所言不过是前世所历。到了现在,她才发现再拿起前世的痛苦记忆,也不过是象重寻了故纸堆里泛黄的资料,不会再让她轻易伤心。
那一个脾气阴枭古怪的萧泓也许也从这时开始见疑了自己的身世,才强令整个燕王府上下都只唤着他将军,以至于那个周曼云死时想到的也是将军。
周曼云轻敛住笑意,伸手抚上了萧泓的脸颊,轻声道:“想想就好!一切都还得照着该有的规矩来。虽说只是家仆的一个称呼,但传将出去,却是你在对父皇的封赏有所不满。外人不会认为你嫌厚,只会觉得你心不足!”
一只玉指警告地在萧泓的胸膛上戳了戳,曼云故意鼓起的脸蛋象是正塞满食的小松鼠,白里透红,可爱至极。
萧泓轻点了点头,接着飞快地往曼云脸上啄了一口,接着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我本以为父皇就算是将我放北疆,只会给了幽州的。却不想还划了沉甸甸的燕云。”
“其实我一听说,就细想了下。”,曼云笑着抓起萧泓的手掰着他的指头,一根一州的数道:“幽州是你打下的,当日由你纳降,再由你督管也算合情合理。燕州的军政大权现实在外祖母手里,说来要是换了你家别的兄弟,说不准会被她老人家赶了。所以说,你老爹贼精,才不会做赔本买卖,给你个燕王,就是想算了你儿子客客气气地管曾外祖母顺家当……”
很多事,自己都思过想过,将种种因果推演过。但若这世上能有一个人全心全意地为着自个儿谋算,操心,是多么幸福的事情!所以她要卖弄聪明时,他也就不妨愉快地装傻充愣。
萧泓睁着一双朦朦的眼睛,将头搁在曼云的肩膀上,时不时叹服地发出了附和的嗯嗯声,乖顺非常。
“倒是云州,萧家在那儿几十年,最后这几年都是二哥在管。这一次,二哥却是封到了楚地,虽说那儿地处富庶的江北比之边地要好得多。可任谁弃了自个儿多年的心血都会难受的。”
“嗯!我会私下里寻了二哥请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