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永坤这次是独行侠,一个人都没带,因为他这辈子从未来过金陵,无法解释为什么会认识这里的一个女人。
找到阿珠同志并不难,化工研究所这种特殊单位,全市仅有一家,甚至都无需找,逢人一打听心里也就有了数。
难就难在,怎样让阿珠跟他走。
总不能直接找上对方,我这边有一份更好的工作,你跟我走吧。那样对方九成九会当他是骗子,还会产生许多不合逻辑的疑团,以阿珠同志的聪明头脑,难保会察觉些什么。
那可就得不偿失。
所以哪怕已经找准此行的目的地,郭永坤依然没有贸然上门,而是在距离研究所最近的一家宾馆,住了下来。
他需要顺其自然地与阿珠接触。并且合乎情理地向对方发出工作邀请。
做不到这两点,不会轻举妄动。
……
“倒,倒,倒……”
化工研究所的前院里,五辆解放车陆续驶入,正在工作人员的指挥下有序停靠,周围汇集了不少人,大家表情各异,唯独没有高心情绪。
“五车洗发精和肥皂,听下午还有五车,这要用到猴年马月?”
“是啊,估计等过期了都用不完。”
“我各位,还是往好的方面想吧,都是平时家里必须要用的东西,不一样要花钱?”
“也是,奖金都快半年没发了,能发点东西总归也是好事。”
“所里也有所里的难处,不是没催过,可二厂那边效益越来越差,根本拿不出钱,只能拿东西抵债了。”
职工们议论纷纷。一众领导踱步在解放车旁边,皆是苦笑不止。
有人打趣道:“这下好了,家里以后再也不用买清洁用品。”
“不能想办法卖掉吗?”
“卖?卖给谁?谁去卖?你啊?”
提建议的人顿时一脸尬笑。
从第二日化用品厂的业绩来看就知道,他们生产的东西老百姓越来越嫌弃。人家有专业的营销团队都卖不动,何况己方这些门外汉?
“这可是整整十万块的肥皂和洗发精呀,不是一星半点,从何卖起?”为首始终没话的那位,终于开了口,长叹口气。
他就是研究所的所长,庞跃强。
“你们要真有这方面的渠道,可以去沟通下,哪个单位如果能吃下这批货,我也不要十万了——虽十万还是成本价。八,不,七万就校给七万现金,这些东西全部拉走。”
几名手下你看我,我看你,都没话。一来可能并无渠道,二来即便有渠道,也缺乏信心。
二日化的东西他们不是没用过,的确比不上一日化和三日化,更别提外面打进来的其他品牌,譬如“申海牌硫磺皂”什么的,有人为了抢一块都能打架,真心好用。
庞跃强摇摇头,知道这是一种奢望,将视线投到最后面的一个女人身上,道:“珠啊,你负责安排一下,给大家都发点,拿回去总能省一笔开销。”
“好的,所长。”
隔日,庞跃强正在办公室里工作,秘书王过来敲门。
“所长,有个叫郭永坤的年轻人要见你。”
“郭永坤?谁呀?”
“不知道。问他什么单位的,他也不。”
庞跃强差点没被气乐,现在登门拜访的人都这么硬气了吗。“不见,让他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可……”王搔着脑壳道:“他我们抵债的那批肥皂、洗发精什么的,他有办法处理。”
“哦?”庞跃强眼前一亮,从背靠椅上站起,“让他进来!”
那批东西昨所里每个人都发了,可你猜怎么着?一人拎一袋子回家,结果感觉基本没少。
实在太多了!
他正为此苦恼着,放任不管吧,总归也是现钱抵的。留着自用,用到过期都不可能用完。伤脑筋。
“庞所长好。”
郭永坤踱步走进。
庞跃强给王使了个眼色,对方沏好两杯茶水,督木沙发旁。
“是郭同志吧,来,坐,坐。”
他上下打量着对面的年轻人,感觉有些奇怪,因为对方讲普通话,显然是个外地人。
“庞所长,听贵所被戎债了一批日化用品,数量有点多,发也发不完,销也销不出去,对吧?”郭永坤没有拐弯抹角的意思,直奔主题。
“没错!那不是有点多,应该相当多,我一个材料仓库都塞满了,堆成山一样。听郭你有渠道消化掉?”
“也算不上渠道,我有办法。”
“哦?”庞跃强不得不确认一下,“全部消化完?”
他大致猜到对方的身份。这两年政策有变,过去的投机倒把不复存在,社会上多了一些倒买倒卖的家伙,他们挖空心思搞到各大工厂计划以外的商品,然后各显神通销售出去,以此牟利。
老实讲,他看不起这种人。但又不得不承认的是,这种人通常很有本事。
“当然。”
庞跃强心头一喜,具体什么办法他也懒得打听,以他的年纪和阅历,很清楚有些事情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对方的办法很可能不正规。
不过现在他也顾不了太多,乐意装回糊涂。
“那怎么操作?商量下价格,你给我钱,东西你拖走?”
这要是在河东,郭永坤就给他收了。这个世界上有卖不出去的商品吗?没樱只有不会营销的人。
但现在他在这边人生地不熟,这么多东西一下拖走,根本没有地方放。再一个,也不符合他的利益。
他为什么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