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书记望着离去的车子,懒得搭理第一生产大队有名的癞子,双手背在后面离开小学。
张西林擦擦额头的虚汗,转过身朝儿子屁股后踢了一脚,嘎球球一个趔趄扑倒在地,小脸沾满了黄土,张着嘴哇哇大哭。
不管孩子哭泣的张西林边朝回走边自言自语道:“明事理,明事理,嘎球球这一辈是忠字辈,干脆叫张忠明算了。”
远去的军车上,一帮来自不同省份的年轻知识分子相聚在车上,大家高唱着“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意气风发、朝气蓬勃,在乌孙山下开始了他们支援边疆的漫漫生涯。
经过两天的颠簸,一路上按照支援新疆的计划安排,这群年轻人在中途依依惜别,分别被分配到伊宁不同的县支援教育。
第三天清晨,向组织提出“边疆哪里最艰苦,就到哪里去奉献”的伊礼贤独自一人坐在大卡车的驾驶室里,望着越发荒凉的环境,一条逼仄的黄土路面蜿蜒伸向西北方。
他的脑海里跳出一句诗“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此刻的他豪情万丈,但也有点略微的失落,这是块不会遇到故人的荒凉之地。
一路上杳无人烟,土路两边是凹凸不平的戈壁滩,上面长着稀稀拉拉的、低矮的灌木丛,不少敏捷的黄羊在道路两旁奔跑,灵巧的身影如巨型的脱兔般跳跃。
颠簸一路,终于来到乌孙山下的的天山公社,望着狭窄土路两边几间简陋破烂的房屋,这勉强可以称之为公社的村庄,仿佛一夜之间临时搭建的,又好像完全可以一夜之间拆掉。
乌孙山脚下的这座小山村,南边的雪山就在眼前,天蓝的让人心醉,白云飘浮在空中似乎唾手可得。
这里的农牧民大都居住在地窝子里生活,由于地处偏僻,黄土夯实的土屋也没几间,即使早已过了春暖花开的季节,居住在高山下的农牧民一年四季穿着厚厚的衣裳。
乌孙山下的天山公社是一个一年四季里“春秋相连无夏季、冬季漫漫数九天”的地方,这里可能会在三月春暖花开,又会在六月天里大雪纷飞,哪怕在盛夏,突遇飞雪和冰雹都是常事。
每年10月底开始下雪一直到次年的4月份,春夏秋也就五个月的时间,变化多端的恶劣天气让居住在这里的人们常年养成了一年四季穿厚衣服的生活习惯。
南方连绵起伏的乌孙山,由于夏季的来临,气温日渐高升,山上的积雪开始融化,山顶上只露出尖顶的一片白。
拿着行囊跳下车,脸色有点发紫的伊礼贤大口得喘着粗气,太阳穴两边“砰砰砰”跳着疼,21岁的伊礼贤从未有这样喘不过气、憋气的感觉。
送他来到天山公社的伊宁分管教育的五十岁左右的工作人员,看着他难受的样子,关切道:“伊礼贤同志,这就是你要求支援的伊宁最艰苦的地方,昭苏天山公社,与老修(当地人称苏联为老修)搭界,这里海拔高,你现在的情况就是高山反应,可能需要适应一段时间。”
办完手续后,伊礼贤跟随天山公社书记赛力克来到一处地窝子,四十来岁的赛力克帮着伊礼贤提着行李。
赛力克是个哈萨克族,中等个儿,微微上翘的那撮小胡子是他脸上最明显的特征,会说汉语,伊礼贤跟他接触一会儿就发现他是个和善又风趣的人。
当伊礼贤询问他从哪里学的汉语时,赛力克笑着告诉伊礼贤,解放前他曾在一家回族地主家打工,懂得不少汉语,在语言交流上没有障碍。
俩人聊着笑着就来到公社驻地南边大概二三百米的地方,赛力克指指脚下的地窝子洞口说道:“伊老师,你晚上胡浪(睡觉)的地方,中午一起吃手抓羊肉。”
看着热情好客的赛力克,望着他翘起的胡子和这个汉子脸上清晰可见的红血丝,伊礼贤忍不住指指赛力克的脸好奇问道:“赛力克书记,你的脸被啥弄伤的,咋红彤彤的?”
“哈哈哈。”赛力克发出开心的笑,用手指着湛蓝的天空,“是胡大(老天爷)给的,你,天山公社,胡浪(睡觉)一年,偶禾霞西(也一个样)。”
赛力克见伊礼贤一脸的疲惫,指指脚底下的地窝子说道:“你先胡浪一下(睡会儿觉),起来吃手抓羊肉。”
钻进地窝子,公社早已布置好了就寝的床褥,一张羊毛毡子上铺着一床军绿色单薄的褥子,上面也是军绿色的窄被,没有枕头。
风尘仆仆的伊礼贤拿着行囊当枕头,倒头就睡,是多日颠簸的劳累,也是由中原初来高山的生理反应,伊礼贤睡得昏昏沉沉,睡熟前嘟囔一句“爹,我总算到了祖国最艰苦的地方了。”
这一觉,年轻的伊礼贤睡得很死,在梦中看见了泰山,看见了母亲慈祥的面庞,两个十几岁的妹妹分别依靠在母亲两侧,不到十岁的小弟弟朝他咧着嘴傻笑,露出一嘴的豁牙。
随着天气日渐暖和,广仁公社也到了每年的汛期,公社大喇叭上天天播放着汛期的注意事项,每年的汛期都会造成人畜伤亡。
这天下午,田坤禾跟兄长们在生产队北面的荒坡上打土块挣工分,田老太太、田坤蓉、吉月娥三人也在广仁公社大院手把手得教当地各族妇女用芦苇编制草席、箩筐等各种生活用品。
广仁公社小学的一间破土坯屋里,戴眼镜的庞杰正在给几个不同民族、年龄不等的少年上课。
张花在新搭建的土坯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