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君是草原最高权力的掌控者,可以决定人的生死,因此人们尊重,却更是畏惧。大合萨则不同,他是盘鞑天神的使者,是传达天神旨意,教化人民的智者,草原的人信奉盘鞑天神,因此对大合萨更加亲近,更加尊重。
十二年了,大合萨终于离开了阴山。
文武百官听闻大合萨回到都城觐见大君,十分震惊。当年,大合萨只因传达了天神的旨意,惹怒了大君,于是草原上再也没了他的足迹。震惊之余,文武百官纷纷起身相迎,心中疑惑丛生。
大合萨虽无过错,却致使大君与世子拓跋昇父子分离十二年,世子背负灾星之名,成为众矢之的,大君心中若说是没有怨言,谁能相信?如今这偌大冰冷的黑水都城波诡云谲,世子位之争愈演愈烈,大合萨此刻下山目的为何?难道他也要参与夺位之争吗?
“乌罕拜见日乐拜见大君!”
“草原的智者,你终于原谅我当初的无礼,肯下山来见我了。”
拓跋力微快步走出大殿,亲自掸去乌罕大合萨身上的风雪,激动万分地握着大合萨的手,将其迎进殿中。
侍从们送来了暖和的大氅、热气腾腾的乌古台措和最肥美金黄的羊肉,乌罕大合萨不作享用,却是从怀中取出一束青黄而穗粒饱满之物呈上。
“乌罕,你这是何意?”拓跋力微眉头微微一蹙,他认得乌罕大合萨手中之物。
屯田耕种是拓跋力微自南迁以来,为百姓生计推出的第一项政策,百姓们在田中耕种的农作物正是乌罕大合萨手中的青稞。乌罕大合萨千里迢迢而来,不先去去乏累,却着急着呈上一束青稞作物,拓跋力微不解,但知乌罕大合萨定是别有用意。
乌罕大合萨抬头看着拓跋力微,似有深意地问:“大君可认得此物?”
“当然认得,这不就是百姓耕种的青稞嘛。”拓跋力微目光掠过青稞,有些漫不经心。
“是也,非也。”乌罕大合萨点点头,又摇摇头,捋着花白的胡须,眼睛一眨不眨地地盯着拓跋力微。他这一举动,引起了殿中文武百官的好奇之心,目光纷纷投向他手中的青稞,低声议论。
“乌罕,难不成这青稞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乌罕淡然一笑,指着手中的青稞,煞有介事地说:“大君,你再细瞧。”
拓跋力微扫了一眼青稞,并未发现有何稀奇,于是目光又瞥向乌罕大合萨,见其一丝不苟的模样,心中犯嘀咕,乌罕这老匹夫,故弄玄虚,莫非是要耍我不成。
“大君,可有看出什么不同?”乌罕又问。
拓跋力微凑了凑身子,仔细地打量着乌罕大合萨手中的青稞,这一瞧果真让他发现了一些特别。
百姓们现在耕种的青稞是官员们偶然间从火雷原上一处旱地发现的,其麦穗呈二棱之状,在严寒的幽州,一年只可种一季,三亩地产两石不到的粮食,产量虽低,却也极大缓解了饥荒的问题。
乌罕大合萨手中的青稞麦穗成六棱之状,穗粒大且更加饱满。拓跋力微粗略的估算了一下,这六棱裸麦青稞穗粒至少是二棱裸麦青稞穗粒的两倍。若是草原上的百姓都种上乌罕大合萨带来的青稞,那么产量定会翻番,百姓们每年也可储备足够多的过冬粮食,甚至有可能结束草原常年以来的粮食短缺问题。
拓跋力微眼眶盈着少许泪光,后撤一步,在群臣面前恭敬地对乌罕大合萨拜了一拜,他说:“乌罕,你为百姓送来了希望,此物实为医治草原顽疾的良药啊!”
“大君言重了。”乌罕大合萨回礼。
拓跋力微搀着乌罕落座,亲自为他斟上香醇的马奶酒,问道:“乌罕,此物你是从何处寻来?”
乌罕饮了一口马奶酒,随后不急不缓地说:“大君可还记得我的老师,已经故去的哈察大合萨?”
“我记得哈察大合萨为了寻找适合在苦寒地耕种的农物,曾经只身离开了幽州,这一去便是十六载,归来时已是风烛残年,仓促举行合萨弥新之礼,将大合萨之位传于你之后,便离开了人世。”
当年哈察大合萨离世时拓跋力微也不过是个如拓跋昇一般大的少年,岁月如梭,拓跋力微忽然间发现他真的老了。
“哈察大合萨那一次远行,远渡重洋一路西行,抵达了一片碧海云天之地,在那片陆地之上,他看见了到一望无垠的绿洲,也见识到模样与我等有别的人。那里的人有吃不完的粮食和奇珍异果。哈察大合萨从那片大陆带回来种子,还未来得及传授我培育耕种的法子……”
说到这里,乌罕大合萨叹息了一声,“哎,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试图寻找培育耕种的法子,蹉跎岁月数十载,可惜了那些珍贵的种子。不过好在盘鞑天神眷顾,终于让我培育出了这种六棱裸麦青稞,终未辜负老师的所托。”
“大君,乌罕大合萨培育出的青稞极能适应草原这苦寒的环境,而且比现在百姓们种植的青稞产量更高。若是能尽早推广至草原,相信一年之后,百姓们也能有个温饱了。”大祭师敦格日乐道。
拓跋力微连道三声好,与乌罕大合萨和一众大臣商量青稞的推广事宜。数个时辰后,这场漫长的朝议结束了,各部大臣们苦着脸离开王宫,拓跋力微将大祭师敦格日乐和乌罕大合萨留至宫中吃酒,直到夜色已深,两人这才领着不菲的赏赐顶着风雪离开了王宫。
两人走在长生天的大街上,看着蜷缩在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