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合萨的话如同晴天霹雳,却更似噩耗,使得年仅十三岁的拓跋昇痛苦得难以承受。
我是大君的孩子?那为何大君将我丢弃在阴山之上,十二年都不曾来与我见上一面,哪怕只是远远看我一眼也好。
凭什么草原上的那些孩子从小便可以依偎在阿娘的怀里,听着世上最为美妙的曲子,而我却只能躺在冰冷的石头上,凝望星空寻找母亲的身影?
凭什么那些孩子受了委屈,有阿耶替们出气,而我却只能在狂风中独自哭泣?
凭什么他们在十岁诞辰时可以得到一匹雄壮的小马驹,在兄长的教导之下,学习骑术弓箭,挥扬马鞭驰骋草原,直到世界的尽头,而我却只能终日面的黑漆漆的山岩,自生自灭?
多年来受得委屈涌上心头,满腔不解化作怒火在他的体内燃烧,瘦弱的身躯不由自主的颤动着。
“世子,你是草原大君的孩子,体内流着盘鞑天神的青铜之血,你生来便是勇士。勇士只会流血,不活落泪。”
呼伦泰将军用满是老茧的手掌轻轻拍了拍拓跋昇的后背,正犹豫是否要再安慰安慰这头迷途的小羔羊,山下却是响起了金戈铁马的厮杀之声。
风雷声动,脚步迅疾,整个人如同一只灵活的猩猩在山间奔跑、跳跃,不多时便到了上山的入口。
数十名幽州铁骑正严阵以待,闻声齐刷刷地掉转枪头,见来者是呼伦泰将军,于是长呼了一口气,收回寒芒点点的长枪。
“世子,跟着他们去见你的阿耶,大君会告诉你一切。”
呼伦泰将军将拓跋昇放到一匹浑身披甲的战马上,随后跨上他那匹高大的战马,对着数十名幽州铁骑说道:“全力护送世子回营,不得怠慢,不可恋战。”
“诺!”
幽州铁骑挥鞭策马,扬尘而去。呼伦泰将军看着拓跋昇的背影,少许的感伤转瞬即逝,抽出亮闪闪的圆月弯刀,猛拍马臀,独自一人冲入杀伐声震耳欲聋的火光之中。
一场非死即伤、血流成河的战争,终是无法避免。
十二年前,天降雪灾,狂雪足足下了一年,幽州陷入饥荒之中。
白虹贯日,紫薇暗淡,破军红鸾。
大合萨夜观星象,占卜神谕,得知这一场大雪是盘鞑天神给草原子民的警示。
草原上,随之便流传出一句批语:罪恶之子的诞生,亵渎了盘鞑天神,若不能将其祭祀,十二年后,战火将燃烧九州大陆,从此分崩离析,水深火热。
传言虽未明说,但草原子民心知肚明,大君世子便是罪恶之源。
三日前,据密探回报,那格真部落伙同慕容部、山戎部、平羌部等十多个部族叛乱,计划于今日破晓时分,踏平青阳草原,攻上阴山,活捉世子祭祀盘鞑天神,以绝天灾人祸。
得悉密报,大君震怒,召集麾下最信得过的部族首领,商讨平叛之策,部署兵力迎击叛军。同时暗中派遣呼伦泰将军率三千幽州铁骑饶北西进,一面将世子平安护送回营,一面深入敌后,直捣叛军老巢。
黎明破晓,青阳平原上依旧战马嘶鸣,杀伐声回荡在草原上空。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双方近十万骑兵打得已经所剩不多,已经到了人顿马乏的时刻。
“部落遭受突袭,部落遭受突袭!”
平原南、西二向,有数名浑身浴血、伤痕累累的兵士骑着战马奔进双方交战的平原之中,高声呼喊。
那格龙沁一刀砍飞了敌兵首级,单臂将前来禀报的士兵从马背上拎了下来,正声问道:“部落怎么了?”
“首领,部落突然来了一伙铁骑,将百姓一网成擒,两位少主力战不敌,殉身而亡……”士兵用着最后一丝力气说完,双目一翻,绝气而亡。
“拓跋力微,你好狠毒的手段!”那格龙沁替死去的士兵合上眼睛,浑身颤抖不止,手臂上的虬经暴起。
“首领,幽州铁骑一万之数,此刻与我等对阵不过七八千之众,趁呼伦泰忙于突袭其他部落,还未来得及调整之时,我们率兵回去营救,定能打他一个戳手不及。否则让呼伦泰和拓跋力微形成包夹之势,那真就回天乏术了!”
一位那格真部落的将军,挥刀击退数名攻击那格龙沁的敌兵,焦急地说。
那格龙沁回首望月,一刀捅进背后的敌兵胸膛,对方一口鲜血喷在他的脸上,那格龙沁拔出弯刀,舌尖舔了舔温热的鲜血,目光快速地扫向战场的四周。
“首领,军机转瞬即逝,再不作决定,只怕那格真部落真的要被拓跋力微灭族了。”
那格真部落的将军见那格龙沁犹豫不决,心下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挥刀砍死两名敌兵,随后半跪在那格龙沁面前。
“那格言,此战只能进,不可退!”
那格龙沁作出了艰难的决定,与拓跋力微血战到底。
草原上有一条亘古不变的规定,强者为尊。部落之间的战争,只系于男人之间的对决,胜者可占领对方的部落,车马牛羊、老弱妇孺的命运皆掌控于胜者,可杀,可为奴。
那格龙沁并非是一个莽夫,拓跋力微能够派一只骑兵突袭部落,自然会想到叛军得悉部落被突袭后率军回防的举措。
这些冲进战场带来消息的士兵必是呼伦泰有意放走,待疲惫不堪的那格龙沁等部落首领率兵回防时,早已做好了一切部署,以逸待劳。
退只有死路一条,进也许还有胜算的可能。
“首领,部落里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