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近泽和三弟走到打麦场边。母亲看见他俩来了,说:“都种完了吗?你小爷呢?”
张近泽没说话,张山泽说:“都种完了。小爷不来,他回家了。”
“奥,草棚里有吃的,你们俩吃饭吧。”刘兰景说完,继续忙她的事。
兄弟二人低头走进草棚里,只见笼布里包着十几个大馒头,还有一碟子洋葱炒鸡蛋。知道这是母亲在早晨特地蒸的馒头,为的是款待小爷。张近泽饿坏了,拿起来就吃。张山泽先是从塑料桶里倒了一碗水,喝完后,又倒了一碗递给二哥。张近泽接过来喝了,继续吃饭。兄弟二人狼吞虎咽,每人吃了四个馒头,一碟子菜被吃个精光。
张近泽吃完后,朝地面的草苫子上一躺。感觉浑身无力,昏昏欲睡。是啊,他已经累得脱力了。清晨起来下地干了五六个小时的活,然后又与人打了一架,精神高度集中。现在放松下来,顿觉身心俱疲。老三张山泽说二哥你睡一会吧,说完他走出草棚。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张近泽听见有人说话,清醒过来后,原来是三中站在草棚前跟张山泽说着什么。他仔细听了一下,原来说的是他和四狗兄弟俩打架的事。他的头脑中首先出现五狗的头被打流血的那一幕。张近泽坐起来,咳嗦一声。三中弯腰走进草棚里,笑着说:“老二,你又和张志山家的两个狗崽子打架啦。”
张近泽刚睡了一会,体力恢复了许多。想起打架的事,却高兴不起来,听到三中这么说,他只是点点头,“嗯”一声。
“可惜我没有赶上,我也是在的话,咱俩打他们那还不跟捏小鸡似的……”三中越说越来劲,声音有些激昂。
除夕那天下午在祖坟前,三中主要是对阵四狗,他知道四狗不好对付。今天听说张近泽将四狗打倒两三次,他是由衷地佩服张近泽,专门跑来说起这事。除夕那天张近泽打五狗和六狗的场面三中没有看到,后来听说这事时,他心里想那两个是软柿子,容易捏。三中清楚张志山的六个儿子中最难对付的是二狗和四狗。
三中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性格有些像他父亲。平时跟别人三句话没说到一块就会瞪眼顶撞,或者不再搭理对方,严重时就会动起手来,拳头上见真章。今天却不同,张近泽见他眉飞色舞讲述张志山的几个儿子,要求他小点声,三中这才注意降低三度:“听说五狗子的头被打破了,你是怎么打的?”
“白碗。”老三张山泽接过话。
“用白碗砸的?哪来的白碗?”
老三,见二哥没有想说话的意思,他继续说:“不知道是谁家的白碗,正好放在地头。”
“老二真厉害!”三中竖起大拇指,眼里放着光。
偏偏他们的对话被草棚外的刘兰景听见了。当她听说头被打破时,两步走进来,说:“你们又和人打架啦?怎么还把头打破啦?”声音有些焦急。
张近泽见母亲知道了这事,说:“娘,没事的。你不用着急。”
“我能不着急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事情已经瞒不住了,张近泽只好简要地说了一下经过。
刘兰景听完后问张近泽伤着了没有?得知自己的儿子没有受伤后,她的心里宽慰了许多,随即担忧起来。她的担忧是有道理的,不知道五狗子伤势重不重,张志山一家很可能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步怎么办?刘兰景一时没了主意。
这时,三中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一拍胸脯,说:“婶子,不用担心什么。如果他们一家再来找事,还有我呢!老虎和大山哥那里我跟说,我就不信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们不成?”
张山泽笑着说:“中哥说的对,不能怕他们。”
张近泽没有说话,听到三中这么说,心里很感动,不愧是好兄弟。
刘兰景沉默一会,走出草棚,来到打麦场上。他是去找张新民商量这件事。此时,张新民正在赶着毛驴打剩下的一点麦子。
第二天早晨,刘兰景正在锅屋烙煎饼,门外进来三个人。其中一人问:“二平在家吗?”刘兰景抬头一看,都不认识,以为是找二平干活的人,一时没多想,说:“在家,你们是……”
“我们是派出所的,有人把他告了。”
“啊!”刘兰景大惊失色,想站起来,却没能站起,又坐在那里,手脚发软。
三人已朝院子里走去,走在后面那人回头说:“大婶,不用怕,就是带他去派出所一趟问问情况。”刘兰景眼泪刷地一下流了下来,无心再烙煎饼。她意识到这是张志山家的人把二儿子张近泽告了。没想到张志山家会这样做。
张近泽就在锅屋隔壁的东间小黑屋里,看到院子里有人,疑惑地走出来。刚走到屋门前,来人也看到了他。
三个人向他走近,其中一人问:“你是叫二平吗?”
“是我,怎么了?”
“是你把人打伤的吧,人家把你告了,跟我们走一趟吧。”说着,拿出手铐。
“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杨集派出所的。”
张近泽很感意外,还是比较平静地让他们带上了手铐。走出大门后,沿着村里的路向东走,这时才想起自己身上只穿了裤衩背心,光着脚板,心想这也太狼狈啦。小声跟身旁的一人说能不能回去穿一双凉鞋。那人说下午叫家里人送来吧。张近泽听了,知道今天这一去就出不来了。这才真正紧张起来,感到事情的严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