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清让哼了一声,并不答话,身子却忍不住微微发抖,心中抑捺不住激动之情。松竹二老一代枭雄,实是她一直以来的心头大患,无为宫这两年来始终未曾间止搜寻二人下落,不料二老竟藏匿于河南布政司官衙之内。她忌惮对方武功了得,不敢贸然出手,正筹度如何召集教众对付二人,忽见身后十余名乞丐远远围了上来,原来她和陈郁松在街心这么说了几句,已被昨夜在场的丐帮弟子认出。群丐心恨舵主陈劲风受伤残废,虽知武功远不及她,却也不愿轻易放任其离去。
陈郁松见此情形,笑眯眯地朝冼清让身旁走近几步,忽作侧耳谛听状道:“宫主有何吩咐?甚么?好,包在老夫身上,我替你料理了这些臭叫花便是!”身子向前一闪,冲入丐帮人群之中,左掌闪电般斜切一名老丐喉头,右肘横出,击在另一人小腹之上,两人哼都没哼一声,双双瘫软倒毙。
景兰舟不料他下手如此狠毒,已是不及相救,纵身从树上跃下,一招“跨山压海”拍向他头顶。陈郁松左手一抬,手背迎了上去,忽觉一股巨力盖顶而下,左臂竟尔支撑不住,才知对方竟是名绝顶高手,大惊之下右拳上击左手掌心,内力一吐,景兰舟在半空向后跃开,横身挡在冼清让身前。
冼清让见丐帮毙命的是一名五袋及六袋弟子,乃是在场诸丐中位分最高的两人,心下惊怒交集,喝道:“好奸贼!”原来丐帮和无为宫身为武林正邪两派翘楚,数年来明争暗斗已久,总算双方彼此忌惮,各自严加约束之下不曾闹出人命。适才陈郁松假奉自己号令,一出手便击杀丐帮两名重要人物,两边就此结下血海深仇,日后势难免性命相拼,惹出无尽纷争后患,这招借刀杀人之计实是毒辣之极。她见陈郁松行踪既泄,又在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杀人,势难继续寄身藩司衙门,今日如若被他走脱,又不知几时再能寻见,心中一急,便要上前出手。景兰舟拦住她道:“冼姑娘,巡抚衙门前不是动武之所,望你三思后行。”
丐帮一众弟子先前听这老者称冼清让为宫主,方知这妙龄女子竟是无为教的魁首,不禁大惊失色,及见景兰舟陡然现身,心下都是一定;此刻众人见他与无为宫主站在一起,竟似是友非敌,心中大为诧异。有眼尖者瞧见二人适才自同一棵树上跃下,显是先前藏身一处,景兰舟言辞之间对她又甚为客气,脸上不由得流露出愤恨鄙夷之色。景兰舟见此情形,知丐帮已有疑他之意,却又难以开口分辩。
陈郁松哈哈一笑,伸手抓向一名乞丐肩头。景兰舟一掌击向他后背,要逼对方撒手自保,街角忽转出一名青袍老者,衣袖一拂,景兰舟只觉一股劲风刮面如刀,不由后退了两步。冼清让冷冷地道:“李长老,你果然来了。”景兰舟见那老者头戴儒巾,身材极为瘦长,果像根竹竿也似,不用问自然是“岁寒三友”中的竹老李竹良。
李竹良瞪了冼清让一眼,傲然道:“少宫主别来无恙?”冼清让冷冷道:“两位老先生这些年蹑影藏形,叫本座怎能过得安心?”李竹良道:“我二人当初触犯宫主凤威,自知罪不胜诛,这两年在衙门里寻个闲职,不过好歹度完余生罢了,宫主又何必对我们老兄弟苦苦相逼?”
冼清让哼了一声,深知松竹二老野心极大,决非甘心失败之人,这几年蛰伏不出,必是在暗中图谋东山再起,至于苟且偷生云云,不过是骗人的鬼话罢了;但此刻对方二人齐聚,又有丐帮在旁虎视眈眈,自己一时非但占不了上风,反倒顿时身陷险境。
那边陈郁松手拿脚踢,转眼间又重创三名丐帮弟子,丐帮众人眼见情势不妙,忙背负死伤者匆匆逃去,冼景二人同松竹二老相隔数丈,远远对峙。河南藩司衙门前是片临河空地,并无店铺摊贩,人烟甚是稀少,适才一番打斗并未惊动门内吏卒,衙府大门仍是紧闭不开。此时虽值正午,日光颇为猛烈,然四人一言不发,俱各注目凝神,周围竟似充满萧瑟肃杀之气。
陈郁松嘿嘿笑道:“本教甚么时候冒出来这样一位年轻高手,宫主何不给我们引见引见?”冼清让道:“这位是思过先生的高徒景兰舟景公子,你们三位多亲近亲近。”陈郁松闻言一怔,道:“如此说来,景少侠并非本教中人了?”冼清让道:“景公子是本座的好友,更是本教新晋的青莲护法尊者。”她见今日孤身撞上陈李二人,左右并无其他帮手,以二老之沉鸷果敢,只恐不会放过这个除去自己的良机,便当机立断声称景兰舟乃是教中护法,这一来连顾东关也一并成为自己的一道护身符。
景兰舟一愕之下,转眼间已明其意,心知自己和冼清让武功不及二老,倘若开口分辨,只恐对方立下杀手,只好来个默不作声,以期二老顾忌师父威名自行退去。他听四下屋后皆有悉索蹑踵之声,知丐帮弟子仍是伏伺在侧,不禁暗暗叫苦:“冼姑娘这些话传入丐帮耳中,以后在师父面前百口莫辩。”但眼下强敌当前,也无暇分心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