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的南熏门向来开的很早,卯时刚到,当值的门卒便打着哈欠放下吊桥打开城门,然后捂着鼻子躲在一旁,等早已在此等候的七八辆夜香车吱吱呀呀出城而去之后,方开始检查在城外等候的菜农和过客。
“你们三个做甚的?”一个门卒拦住几人。
啪,一串铜钱塞过来。
“军爷辛苦,俺和表弟表妹被举荐来京城应聘镖师,东家是振远镖局。”塞钱的精悍汉子正是九纹龙史进,万小七和一丈青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黎明的天空还有些暗,门洞的火把亮的有气无力,门卒眼神不动,用手用手悄悄一掂,不但知道这是官制的大钱,还能掂出有六十文的样子,差不多有两天的饷钱了。
门卒向他身后看了一眼,三人看上去不像凶恶之徒,指了指万小七道:“那刀不可以带进城。”
宋朝对于民间兵器的管制相对较松,除了刀和弓箭弓弩之外,一般的兵器均可以带进城中,万小七个头不高,手中的朴刀就有些显眼。
啪,又是一串钱塞过来。
“军爷行个方便,俺们镖师这一行走江湖闯码头,全指望一口刀护着,不能丢呀。”
门卒被钱一砸,仅有的一点原则顿时稀碎,问:“唔……那有荐信吗?”
“有,有,俺这就拿给你看,表妹,荐信拿给军爷看看。”史进回头对一丈青道。
“嗯,在我包裹里,这就取来。”一丈青连忙把包裹从肩上解下来,包里真有举荐信,这个功课提前就做好的。
“去吧去吧,把那吃饭的家伙裹严实点,莫要惹事生端。”门卒得了钱,自然会落个好人,汴京多年平安,往常也有带刀剑入城的,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也没见哪个匪人在城里惹出祸事。
“多谢军爷了,后会有期。”话音犹自在耳,三人身影转眼就消失在街角处,门卒揉揉眼睛,暗忖道这几人果然是做镖师的料。
宣和二年的汴京盛世而浮华,这座世界最大的宏伟之城正如烈火烹油般在透支着最后繁华,当天空刚出现一抹鱼白之时,这座城就苏醒过来了。
贩夫走卒开始了吆喝走街串巷,勾栏瓦舍也打开了门,挑起了帘,运货的镖局马车一声鞭响,驽马打了个响鼻迈开步子在青石路上发出得得的蹄声,水路的船只随着一声船号渐渐离开了码头,胡同里一些小门吱呀一声悄然打开,偶尔走出一个衣衫略乱的男子,伸头顾盼后匆匆离去。
东水门附近的一个暗娼胡同里,院门一响,一个青帽花衫的俊俏后生从门内闪了出来,初夏的清晨冷风略寒,那汉子却是微露胸口,步履轻快,哪有丝毫冷意。
院内伸出一个脑袋,看着他的背影叫道:“小乙弟弟,给三郎哥哥再买两个羊肉火烧,其余的不变。”
青帽汉子回头应了一声,几步便迈出了胡同口。
这帅哥正是宋江三十六人中的浪子燕青燕小乙。
昨天傍晚宋江一行四人到达汴京之后,怕人多眼杂怕漏了身份并未投宿客栈,于是在东水门附近转来转去,这里紧挨汴河,离草市子又近,走马行船之辈众多,万一出了什么变故也方便逃遁。
转到最后,燕青带几人选择一家暗娼馆子住下,他知道若是遇到官府查询起来,这里就是最松懈的地方,因为每一家暗娼馆子都有衙门里的班头罩着,简直不要太安全了。
燕京对汴京熟悉,又是一口当地的官话,出来买早点不易招人怀疑。
买早点之前他还要去瓦舍买几匹好马,本来几人也是骑马而来,但都留在城外,那些马匹都是驽马,代步尚可,若是用来征战或者逃跑,骑那样的马除了死的更快没别的用处。
在街上逛了不到半个时辰,便从一家刚开门的骡马行里谈妥了七匹辽国那边过来的契丹马,如今的辽国势微,年初被完颜阿骨打攻破了上京,如今耶律延禧带着他的残部正四处流窜,根本无力控制边关的榷场交易,马匹也就大量的流入宋境之内,即便一些好马也不再是稀罕之物。
燕青人生的fēng_liú倜傥,出手又大方豪爽,骡马行收了钱财以后欢天喜地的把七匹马拉到后院小心的伺候起来,按照这位自称燕大郎的豪客吩咐备上鞍褡缰绳,等他随时来取。
又转了一圈,天色已经大亮,东水门这边人也开始了摩肩接踵了。
燕青提着一大包吃食往回赶,刚过了虹桥,便看到前方三人背影像史进他们,也不敢呼喊,挤着人群赶了上去,近前一看,果然是他们。
“进哥哥!”燕青不敢喊出全名。
若是奕子枫在场听到燕青这一声“靖哥哥”,一定会把胃里的酸水都吐出来,一个大男人喊出这三个字,太有伤风化了。
史进一惊,见是燕青顿时满脸喜色,捶了他肩头一下道:“小乙?正在寻你们呢,俺们已经迷路了,没想到在这碰到了。”
燕青小声道:“不是留了记号吗?怎么还找不到?”
“人少的时候还能找到,可是寻到这里人多了起来,墙角又有好多乞丐,就转迷糊了,三郎哥哥呢?”史进赶来的时候一路上忧心忡忡,此刻见到燕青,见他面色如常,心里安定了许多,知道宋江他们应该平安无事。
“哥哥安好,就住在前面不远的胡同里,你们可曾吃得早饭,俺再去买些?”
史进道:“不急着吃,还是先再见了哥哥再说吧。”
燕青笑道:“那就是没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