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东京汴梁不是个稀罕物,除了四大车行之外,还有大大小小跑单帮的,已经有些类似后世的出租车公司了,奕子枫乘坐的这辆马车就是城南李记车行的,也就是普通的牛车换成了驽马拉车,车上面又加了一个竹编棚子,左右有窗口,前面是帘子。
看着薄薄的棚壁,奕子枫非常没有安全感。
虽然这一场刺杀并不是针对他,却让他感到空前的危机。
黑牛不可能时刻跟在自己身边,别说自己现在还没有能力雇保镖,即便有能力,把生命掌握在别人的手里怎么也没有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好。
是时候考虑为自己的安全做点什么了,乱世即将来临,谁知道灾难会在什么时候突然降临。
赵良嗣看着奕子枫眉头锁着,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子枫,我知你做事心中自有沟壑,你欣然答应郓王之约,莫非你看好……”
“没有,他不成事!”奕子枫从沉思中清醒过来,不等他说完就直接打断他的话。
“那为何还跟郓王一起前去小甜水巷?”
“良嗣兄可认为我会害你?”奕子枫笑道。
赵良嗣眼中已有感激之色:“怎么可能!子枫若是想害我,在潘楼也用不着舍身相拼去救我了,从今天起,你我就是生死兄弟!”
“那不就结了,良嗣兄,我师父精通易理,唉……兄可明白?”奕子枫叹口气,斟酌着怎么撒谎,他真不想啊!
这话没头没尾的。
“不明白!”赵良嗣头摇的很干脆。
“罢了,我给你先透个底,我说的这个师父是游方道士,他曾对我说蔡相年事已高,陛下今年会劝他休息休息……”
赵良嗣一惊,第一次知道他还有个师父是道士。
子枫不是个孟浪的人,能告诉自己,说明他对师父的话自有判断。
“这是为何?”
“帝王之术怎可让一家独居庙堂太久?你跟郓王接触,蔡相归隐后你日子会好过一些。”奕子枫已经说的很透了。
赵良嗣不得不佩服大宋的人杰地灵,随便一个书生都深谙帝王平衡之术,在大辽驰地千里也未必能遇到一个,论见识,这个兄弟不输与他,论策谋,似乎更在他之上。
“令师何在,我可有缘求得一见?”赵良嗣见徒知师,心中一动。
“师父一走数月,上月初他告诉我上京将破,他有些私人恩怨要去处理,等他回来,我找机会与你引见一下。”奕子枫再扔了一个小雷子。
史书记载赵良嗣陪同金人一同经过辽国,金兵为了彰显自己武力,几个时辰就攻破上京,奕子枫想到赵良嗣既然回来,辽国上京应该也破了,就算历史有误,那这也不过是这个莫须有的师父猜测。
赵良嗣彻底信了,这事他今天早朝才跟官家单独奏过,金兵攻克上京给他带来极大的震撼,于是星夜赶回大宋,路上还被辽人残兵追杀,最后金蝉脱壳走水路回来,那路诱饵至今未归,怕是凶多吉少了。
“令师可说何时能破?”赵良嗣还是再试探了一句。
“难道没破吗?师父说只需几个时辰可破,这时间应该破了呀!”奕子枫惊讶道。
赵良嗣心如雷击,这道士太神了!竟然不由自主喃喃道:“破了,破了,不到三个时辰。”
“那就是了,大辽外强中干,根本不堪一击。”
赵良嗣还想说什么,车子一震停了下来,挑帘一看,原来已经到了小甜水巷。
……
小甜水巷是汴梁城有名的烟花风月之地,十步一阁,五步一户,信步抬头就可见满楼红袖。
宋时青楼妓子和后世的茶女还有有区别的,最大的区别在于宋时青楼女子崇尚卖艺不卖身,后世茶女讲究卖身不卖艺,快餐文化熏陶下来的,哪有那么多时间陪你谈感情讲情调。
封宜奴是这条街的招牌,小唱出身,最爱讲的就是情调。
此刻她很惊喜,面前这个客人给了她惊艳的感觉,一首《青玉案》让她爱不释手。
碧山锦树明秋霁。路转陡、疑无地。忽有人家临曲水。竹篱茅舍,酒旗沙岸,一簇成村市。
凄凉只恐乡心起。凤楼远、回头谩凝睇。何处今宵孤馆里。一声征雁,半窗残月,总是离人泪。
意境孤远,却不失柳永之风啊,汴梁的青楼最爱就是这种格调,只可惜自柳三变之后,已经很难见到这样的佳作了。
她一边调弦,一边暗中打量这个已近四十的男子,曹组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很陌生,口音也不是汴梁人士。
平时她中午是不待客的,只是这首词递过来之后,让她不得不接待,而且是迫不及待。
如今东京汴梁城内想寻得一首好词是何其艰难,眼看端午花魁会将近,这词来的真是雪中送炭。
“先生大才,奴家先前怠慢了,还乞恕罪。”调好了琴,封宜奴起身福了一礼,接下来准备试唱,规矩讲究的十足。
“封姑娘客气,午时扰人清梦本是不该,是学生坏了规矩,奈何晚间过来,封姑娘又哪有时间接见?说起来还是该我感谢才对。”曹组躬身谢过。
听对方自称学生,封宜奴明白了,估计这是个赶考的举子。
大宋的科举基本都是一路设一府为乡试考点,中举之后京城会试,往往有路途遥远的,如川中地区,在当地中举之后来京若无舟马往往会走上半年,稍有耽搁就会错失考试。
于是就有一些举子持当地官员的举荐信提前来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