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动作都很慢,根本是无心于棋局。
兰先生先下一子,问,“师的信,你打算如何?”
“我能如何?”冯先生盯着面前的棋盘,苦笑,“我十年守候未有建树,恩师气恼也是正常。只是,他要的下半部人经……”
冯先生捉着白棋在手中来回揉搓,不落棋,也不再说下去。
兰先生却是明白他的意思,“你确定人经在阿凤姑娘手中?”
“十之八九。”
“既如此,你让师再缓缓,你于秦姑娘一有师恩,二来,你们又即将成为一家人。到时机成熟,你再对阿凤姑娘明言,向她讨人经一观,我想,于情于理,都不该是难事。或者,我去信替你向师解释,再缓些时日?”
冯先生摇头,“兰兄这话让我汗颜,我办事不利,还劳兄费心。恩师在信中己经说得清楚明白,人经一书,可以助我等复国。我如今己有部书的确切下落,又如何能因私人情感而多方推诿?至于你说的阿凤……”
冯先生停下手里的动作,很专注的盯着手里的棋子看了半晌,摇头又道,“也不通。你不了解阿凤,那孩子心思缜密、与别不同。我若猜得没错,只怕人经一书,她自己也不愿看,若非是隋风所留,恐怕她早将其付之一炬。”
“为什么?这倒奇了。依你的说法,阿凤姑娘得隋风之物亦有些时日,这孩子又聪明的紧,怎会不加研读?付之一炬又是为何?”
“你不明白,”冯先生的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之色,深深的吐了口气,才又说道,“我幼时跟在恩师身边,无意间翻见恩师的手扎,惹得恩师大发雷霆。而我偏偏又是个过目不忘的,那手扎的内容,我一字不拉的记得清楚,记载着隋风生平。”
“隋风之初年轻气盛,又擅长面相之术,也不知他是如何算得,竟写出了一本记载天下名士功过的相书,取名人经。只可惜,恩师费尽心机,只得前面半部。前半部记得是警世恒言,权衡利弊得失,于咱们有利的,反而是后半部。”
“后半部记载的是功臣将相?”
冯先生苦笑,“是。你说,若是在这些人气候未至之时杀之,天下于我,岂非探囊取物?”
“如今皇帝龙体不安,所以师才逼迫你……”
冯先生笑笑,将手中的白棋落入黑棋中心,“釜底抽薪,背水一战吧。”
冯秦二家结亲,俨然成了秦家村的一桩大事,早早儿的,就有许多乡人围着秦家小院往里看,悄悄的谈论冯家会有多大手笔。
而冯家也不负重望,金银首饰、彩绢、杂绢面面俱到,排在红盘中,在秦家小院一字排开,给秦家挣足了面子。
乡人们看热闹的,道贺的,围在秦家小院里久久不散,直闹腾到才渐渐散去。
秦铁柱的脸上一直带着笑,似乎昨儿的事根本就没发生似的。
甘氏也一样。
洪福不敢怠慢,将这里的情况以及秦老太爷的意思一并修书一封,即令家丁快马加鞭帝回京诚给秦天河裁夺。
在秦天河未回信之前,洪福便在镇上找了家店住下,以为权宜之计。
一切好像风平浪静。
过了今天,凤翎就算正式许给冯伦,龙凤玉佩一人一半。
前世进京,再不曾看到冯伦天真单纯的笑容,是凤翎一生最大的遗憾,直到赴水寻短,她的面前依旧闪现冯伦俊逸的面庞。
如今,似乎就要弥补这个遗憾,她却为何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欣喜欢乐?
凤翎呆呆的望着窗外,外面的热闹却怎么也到不了她清冷的心底。
所有的一切,再没有单纯甜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