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世界，2136年，五月，皇后区。
堵车这种事情，已经消失很久了，程策从没想过，自己也会这样地老天荒的堵在路上。
交通灯失去了作用，警察封锁了路口，对向的车辆被引开至别处，同向车流则长时间龟速挪动。
车里的气氛有点闷，开车的黑人小哥一直从后视镜里偷看云妍，云妍瞪了他几眼。
她从小到大长期被或大胆、或隐晦的目光偷看，早就习惯了，但抓到现行还是得表达不满，这是原则。
后排的伍崇林被堵得头疼，一边揉着眉心，一边开口教育两个学生。
“今晚你们几个师兄要来，程策跟他们熟，云妍前两天也见过的。”
“云妍注意多请教，尤其是刘挺和宋志新，说不定你毕业后的去向就着落在他们身上。”伍崇林给云妍划重点，俩学生老老实实的听。
作为材料界大佬，伍崇林在夏国地位很高，他近些年已经很少带研究生了，云妍他带了两年，程策也将近一年了，这点威严还是有的。
但威严并不是板着脸训斥出来的，主要还是他真心待学生好。
这次来新乡开会，他有六个功成名就的学生参加，个个对他毕恭毕敬，走到哪都要称一声师傅，由此可见一斑。
“伍老师，您就收留我接着读博嘛”云妍又开始撒娇耍赖，还从座椅侧面捅了捅前排的程策，那意思——赶紧帮腔啊。
“伍老师，您一身绝学，总得有个传人吧，车里最具天分那位，我看可以。”程策很狗腿的敲边鼓，云妍则满意的频频点头。
他俩还没毕业，暂时不够资格叫师傅。
伍崇林让这俩不要脸的给气乐了：“我一身绝学都写成书了，万千学子都是传人。”
转头对坐在旁边的云妍教训道：“你啊，就不是那块料，静不下心，程策这一点上都比你强。”
云妍撅嘴，挺身坐直，伸手捅了捅程策的胳膊。
“您让他自己说。”
“老师，我贪生怕死，不堪大用。”程策在前排杀猪一样叫道。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伍崇林也笑，这俩学生他其实特别喜欢。
云妍学问马马虎虎，但人品好，稍矫情，再加上长得漂亮，总之是个好姑娘；程策就不同了，他是不折不扣的天赋型选手。
伍崇林有时会想，程策的天赋，那可能就是“最重要的那百分之一的灵感”吧，也是他平生不曾见过的敏锐科研直觉。
对于程策，伍崇林怕的是磨灭了灵性，所以更多让他自由发挥，要说内心认可的学术继承人，他其实更看好程策。
车流缓缓挪动，一个警察过来敲车门，司机下窗，居然是检查驾照。
云妍不太喜欢警察侵略性的目光，一边戴上墨镜，一边小声嘀咕：“都什么年代了还用纸质驾照。”伍崇林瞪了她一眼。
开车的黑人小伙四处翻了半天，耸耸肩一摊手，警察的声音却大了起来，右手有意无意往腰上摸。
程策叹了口气，俯身将手从副驾座椅下伸进去，在扶手箱底座旁，地毯的缝隙里把驾照扣了出来，帮司机递给警察。
警察面色不善的盯着程策，顺便检查了他们三人的护照，还特别盯着云妍的护照和人来回打量了七八次，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这么仔细。
检查完毕，没茬可找的警察命令司机在下个路口右转，老神在在的去敲其他的车窗了。
三人无奈多给了点小费，就地下车，准备步行。
其实早就可以走过去了，几条街的距离并不远，但伍崇林和程策这一老一小心照不宣的没提，怕穿晚礼服和高跟鞋的云妍尴尬。
云妍完全没注意到他俩的苦心，挺高兴的拎着小包颠颠的跟在两人后面。
行人很多，前面一半的路面彻底被封死了，出事的地点似乎有点远，看不清是什么状况，但有炽白的灯光横扫而过，三条光路呈倒三角射向天空，半空中几个全息广告画面被强光干扰的水纹一样荡漾。
过了一条街，程策突然主动变换站位，不动声色的把伍崇林和云妍挡在内侧，一分钟后，前方一个有点落魄的身影清晰起来。
那人看着是个老头，一身夏风古装，发髻凌乱，身上沾了不少泥土，还有几个脚印。
在这个国家，什么穿着都正常，路人无非淡定的扫一眼，不动声色的让开醉鬼，再擦肩而过，仅此而已。
那人口中念念有词，是有点口音的国语：“居善所，心善源，结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才，动善时……”
程策皱皱眉，这算什么，改良版的道德经？改的还不如原版，有什么意义？
不过反正这年头也没人能背道德经，程策自己也背不下来，好在信息流到处都有，他想知道答案有一万种办法。
程策断定他有些危险，更多是因为那人很特别。
独特到几乎可以称之为诡异的程度——他体内有一个程策没听说过的器官，鸡蛋大小，被迷宫一样的小肠围绕着，有规律的涨缩。
程策皱眉回想了一下，又迅速对比了周边一百个人体内的器官——发现了六个癌症，四十三个脂肪肝，但没有那个东西。
……
尾随，接近，并行，然后超越，意外的，什么事都没发生。
程策摇头笑笑，暗叹自己草木皆兵，但却没有放弃警惕。
前方，警戒线拉起，闪着灯的警车，围在一处的警察，路边的人潮，闪光灯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