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在这个乱世上生存下来的?”
闵靖谦不曾瞑目,也没有回答。
书生走到案边,铺好一张纸,提笔沾了沾墨,几行文字一挥而就。
“穆庭节度使,一品龙骑将军闵靖谦大逆不道,意图谋反,天地同弃,现已伏诛,罚其九族一体没入天机玄数启灵制宝蕴道引真大阵,即刻办理。董王、蓬侯、纳侯、班侯谋反亦属实情,赐死,着其三族一并入阵。皇帝失道,暂禁于玉瑱宫。令太子监国,宰相及三公辅政。钦此。”
书罢放下毛笔,又将一枚小小的印章盖在最后。
清风拂过,那纸张无火自燃,案几上的文牍却并未受影响,直到纸张烧尽,案面依然光洁如新。
远方,首时城中,大雪纷飞,皇城守值房内,一个靠在墙边的人影手中火光一闪,烧着烧着居然烧出一张纸来。
那人看罢,沉吟片刻,挥手叫来一名将领,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将领闻言虎躯一颤,似是有点惊恐,反复确认了“闵靖谦”几字,终究无奈领命去了。
大帐内,闵靖谦的尸身突然一个挺身站了起来,大步走到案前,将自己的头颅拿起,扣在了脖子上,左右转动调了调位置。然后他回身走到空中飘着的血团之下,张口咕嘟咕嘟的喝起自己的血来。
几位亲兵也是如此。
书生沉默的看着闵靖谦的一举一动,突然长叹道:“与你相识,本是意外,不想几年下来,相处竟然不错,明天,我便要去做一件大事,本是想趁此机会,与你了断这桩因果。”
“你若知道灭万年均的口,我便赐你一枚符箓,大道之途,也可送你一程;你若心软,那自不必再提。”
“哪知你不但心软,连万念均都要放走,更经不住诱惑,拿了那本书……”
“没看,根本不是免死的理由……”
将军咕嘟咕嘟只是喝血,像是没听到一样,并不回答。
书生此时已将那包袱打开,金银文书看都不看一眼,只从中取出一本古旧的线装书籍,于手中摩挲了片刻。
烛影昏黄,照在书籍斑驳的封面上,《不自见明经》几个模糊的字迹更显古拙。
书生将书揣好,抬头看了看喝血的将军,叹道:“你既已如此,我再送你全家下去陪伴,也算让尔等免去离别之苦。”
片刻之后,几人将血喝光,闵靖谦大步走回案后,像平常一样,就着烛光开始查看文牍,几名亲兵侍卫在身旁。诸人行动间竟不见普通活尸的僵硬,颇有几分灵动的感觉。
“如今虽然阴阳两隔,但你既当我是良师益友,我们自有三分情分在,我也不好让你走的不明不白。”
说罢,书生昂首挺胸,微微拱手,行动间气度森然,似有星光闪烁其眸间,直如高山大海的澎湃之力蛰伏于其脚下。
“重新认识一下,浩然剑宗,宗门之主,本座的名讳,段挽松。”
将军端坐案后,面无表情,偶尔将文牍缓缓翻过一页,身前的烛火明明灭灭,光芒倒映在闵靖谦的眼中,似有灰白的死气流动。
夜色无声,只有书生一人的言语回荡在大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