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覆灯火
苍仙尊用语珠说的，脚力更多的都只能意会。有时候，多余的加进一句话，很容易歧化许多信息。
已往，那些伺机野蛮冲撞苍宗门的，都渐渐淡了许多非份之心。
自从上次诺昊族的红衣护法，触到脚力苍门云步的法相，已经有所忌讳。
红衣护法敢于无视苍宗门那些大弟子们的存在。但脚力看似不经意间激化出凶烈的法相，显然带有苍宗门的玄秘。不能不使诺昊族警惕！
诺昊族越来越意识到，脚力就是苍仙尊延伸出来的胳膊和腿脚，是隐在众多苍门弟子中、极难对付的人。
小仆小僮的样子，简直就是留给外界的错觉和误导。
胡魔羯本来就是和黏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他们早就心里有鉴别自我的分寸。从不卷入那些仇怨繁复的族派殴斗纷争漩涡，死得莫可名状！
只要能索获有用的东西，就会执意放大嗜好的界限。一有满足，见好就收，从来不打无谓纠葛的拖尾战。
那些江野的法器、法相、财物、人事消涨……都逃不脱他们专意捕风捉影的嗅觉。
在可控的利益面前，他们就是执意不化的利器。在不可控的利益面前，他们会妥协得比风还快。
他们就是介乎利害权衡之际，永恒欢活游走的伶俐虫。
脚力感到，与这些即来即去的“飞虫”相比，所有的感受都是明确的。目的黑白，瞬间了然。
但是，脚力和罡斗煞星较劲，在看似简单平静的流水下，暗流涌动着变化无尽的法相变化和心理交缠。
而且，法相的变化，是让你不知觉地麻痹在一种虚假取胜的错觉里。对手制造那种平凡的动作时，而深潜在下面的棉花软里钢针，冷厉突显，击中你心底最为警戒的疼点！
是的，只要给罡斗煞星留有一丝缓气，凌厉反击一定会变作逆袭！
可见，罡斗煞星在交互战中，早就洞悉脚力身上隐蔽的弱点，他只是在平凡的掩饰下，伺机发动，寻找致命一击。
好在，脚力渐进强硬的内力，增加了抗击打的能力，扛住了心灵光珠被突然击打瞬间的疼痛感。否则，胜败结局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脚力虽然收回了心珠，但他感觉，自己获得的胜利并不是爽朗的，而是留有恻隐恐惧感的……
罡斗煞星以幻觉法相，与江湖流传着的遁术，确有比较相似的东西，但不全是。
只是两种秘术都以形格彰显，敏捷、直接、精细。不像是洪荒地和音声术的法秘。显然带有神州大郡民间传奇的许多神秘痕迹。
……
凤翎山。
山丘，云辇……
原朴实相，醇芳草木。风随山体形状，婉转流荡。
墨寒山的居室是一座方方挺挺的二层木楼。
一楼是书斋。陈设实用简单，古书，砚台，纸笔……独揽一角，桌椅浑然漆黑，毫无雕琢。
房间里几乎没有一件重复的东西，笔架空托一枚普通大号毛笔。
二楼空灵，阁楼中间摆放一张无弦古琴，但漆色厚重，形格无损。
窗外，野生植物杏李树、山樱……结着素实饱满的果颗。
火红石榴花，是唯一冲眼闪烁的明亮暖色。
所有这些，你就能辨出——居室主人的雅致凝沉的心骨。
一株火，焰极盛，只为光映寒壁。
墨寒山平静地走动、站立……那些常年伴生的植物，仿佛一个个精致的灵物，可看百遍。
别无杂事，他总会撩叶细观，似乎潜意执为，要以植物的形状，唤出造化通灵的痕迹。
没错，一花一草一世界。
万化生命态，哪怕一个细微的呼吸，就是有限之形和无限之动结合，妙恰通融，而凝结生成的精义！
在墨寒山的心里，这不是一个信仰的模糊感验，而是一个个必须瞬间确认的观点。
确凿的观点，是摒情敛气的一枚冷剑。
神秘感验，是渲染的情感，只能制造蛊惑、嚣乱、敏动、流变的万种知觉：七情六欲，感官诸识。
冷剑只是表示个性。
诸感就是吉凶化相的秘密起源。
当然，这些都是墨寒山心里辨别天地万化的心法。冷剑只是格物致知之，心性的比喻。
《易》言：近取其身，远取诸物。
万化共“一”。
所以，从精微中，墨寒山总能无碍地悟透许许多多的道理。
除非他不再打算留意，否则，他的心会一直持续在如此修炼的路上。
阁楼的古琴虽然仅仅只是一个摆设。
空心对无弦琴，却有万般衷肠挚语，沉默间，低徊妙连。其中妙理，不言自见。
从朝野权贵落脚民间，墨寒山的清和雅意，不似归隐，恰恰是进入俗尘。
木楼，就是他执意修炼心真的地方。
此时，他寂然站定片刻。仿佛用一个较长时间的反省，实现心灵的还原。浑身烟篆一般飘出散逸的气息。
那些就是心思芜杂的浮游物，等到余烟消尽，墨寒山走出风尘……
他轻轻摇晃石榴树枝，一只开败的火焰花朵，缓缓飘落……
墨寒山仔细看着边缘萎缩，卷曲的落花，轻轻摇摇头。
“惊艳别枝，不遵主干。脚跟不适，自带偏巧。”墨寒山随即叹惋一句，道：“你这是何苦？就算把那枚心灵光珠拿住，负重只会让落降的速度变得更快……”
墨寒山好像默默自语，对着眼前的落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