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接连数个晴天,气温回升,地上厚重的积雪消融露出土黄的本色,隐隐甚至能看到些许的青绿在探头,投射进窄窗的阳光那么温暖,这一切似乎都无不在诉说着春天的到来。
然而也仅仅是似乎而已。夏安安很清楚的记得那天是3月17日,由于前一天地表的最高温度直逼20摄氏度,全线宿舍内的供暖设备都被关闭,母舰中央区顶部通风设备被开启,使得那天在中央区无论走到哪里,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土腥气。
3月17日凌晨,气温骤降。肩头传来的阵阵寒意,令熟睡中的夏安安惊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嘴里无意识的轻哼了一声。
“吵醒你了?”
男人淡淡的声音传来,夏安安清醒了一些,才发现楼靖靠坐在床头,也不知这么坐了多久,手腕上的通讯器开着,蓝绿色的光照在他脸上,给人一种悲伤的错觉。
薄被只盖到他的腰腹处,也难怪夏安安会觉得冷,她的肩头几乎是半露在外面的,两人之间也隔着一道不大不小的缝,寒意嗖嗖的从这条缝中涌入。
“降温了。”拉着被子坐起身,夏安安一边含糊的开口评价了一句气温,一边把被子拉到脖颈处,替自己和楼靖掖好。
“恩。”关了通讯器,不知在想什么,许久后楼靖才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一声。
坚实的手臂展开,揽住女人细窄的肩头,夏安安顺势把头靠在男人的肩上,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从男人身上传来的寒意,比这暗夜的清寒更彻骨。
“是帝国那边又传来有关楼上将的消息了吗?”夏安安此时已经完全清醒,斜看着男人冷硬的侧脸,十分谨慎的问道。那日楼靖被招去开紧急会议,商讨的便是有关帝国方面传来的楼上将病重的消息,楼靖回来后就神色平静的告诉了她这件事。夏安安很清楚楼靖这样在得知亲人病重的消息后过分平静的态度很不正常,但同样对亲情十分生疏的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她当初在医生的口中得知母亲癌症晚期的病症时,心里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悲伤吗?与那些同样得知亲人已经是癌症晚期,在病房外哭得哀转久绝甚至昏死过去的人们相比,她表面上平静的异常,而心里,心里大概也没有多少波动。但若要说完全不伤心,却也不是,只不过感受到更多的还是如释重负般的解脱感,大脑窒息似的空荡,当时的她大概更想笑,自嘲又莫可奈何的笑,只可惜脸部的肌肉僵化,全然不听大脑的指挥。
原本有关楼上将各阶段病情的消息,按照固有程序,帝国方面应该先传达给前线的指挥中枢,再由指挥中枢决定是只传递给部分中高层还是全线通告。但在这之中身为楼上将儿子的楼靖楼少将显然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夏安安不清楚楼煌那边的情况,楼靖这边得到帝国方面消息的速度大概和总指挥官罗勒中将是一样的。
楼上将,东帝国实际意义上的首脑,其生死,关系可谓重大。每天每天几乎不分时间的,只要楼上将的病情稍有变化,无论好转还是恶化,消息都会精准的转达至前线。有时一天一条,有时一天三四条,也有时一天数十条。楼靖没有把每一条信息告诉夏安安,但大致夏安安也清楚,楼上将的病情在不断恶化,哪怕偶尔略有起色,也不过类似于回光返照。似乎近两天传来的消息是楼上将的意识清醒了,虽然肢体仍不能动弹,但可以做简单的交谈,看样子是在好转。不过几乎每次帝国方面传来好转的消息,不出两天楼靖这边就会得到恶化加速的讯息,只希望这一次能是个例外,夏安安在心里暗暗祷告。
她本人对这位帝国最高领导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印象,总共也没有面对面见过几次,要说为此事如何挂心就虚伪了,毕竟一个几乎是陌生人的生死,会因为对方是帝国的首脑而关注,关心的话则更多的针对于楼靖。
“恩。医疗护理中心已经下了病危通知,明天白天罗勒中将应该会在全线公告这件事。”说这些的时候,楼靖的神色、声音、眼神自始至终都未曾改变,淡然的就像在和夏安安聊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这件事……大家会不安骚动吧!”已经可以料想明天公告一出,整个前线会是怎样一片混乱的场景。
楼靖在薄被下的手隔着浴袍有一下没一下的抚弄着夏安安的肩头,“这件事已经隐瞒的够久了,如果等到换届再公布,影响力会更大。”
夏安安一听到换届,心头不禁一颤,抬眼去看男人的眼,弥漫着浓重夜色的沉黑,只一点光,仿若月光下的黑珍珠,但她依旧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出声问:“换届的话,少将会回帝国参选吗?”
这一次楼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斜勾起嘴角笑了一声,夏安安在这一声笑里听出了分明的讽刺,却不解其中的意味。
“不会。我还年轻……好了,睡吧!”楼靖这么说完便揽着夏安安躺下。夏安安虽依了他的动作,一双眼睛却始终注视着楼靖,她不知道刚才那一瞬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楼靖的话里似乎透露着某种难言的……无奈与不甘!
3月17日早上9:00,气温再度下降至零下,外面飘起了鹅毛大雪,透过窗望出去,一片冰天雪地的寒,哪还有丁点春意。罗勒中将就是在这样的日子向全线通告了有关楼上将病危的相关是想,并声称东帝国国内将于不日举办换届选举,无论选举的结果如何都不会影响到前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