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八点,我吃过母亲煮的糯米丸子汤后,喊上了泡泡,一起出门,开车去
了张懿风文化公园。
公园离我家有点远,三个小时的车程,在丰都县。
大部分的文化公园,都是为了纪念当地的某种文化或者某个文化名人。
张懿风就属于丰都县的一个画家,他是唐朝人,但他的画,在唐朝不出名,他最喜
欢画一些鬼怪狐仙、山中精灵。
这种画的题材啊,在当时那个年代里,基本不被看中,他的名字甚至都没出现在正
统史书里头。
后来,还是丰都县搞“鬼城文化概念”嘛,发掘出了这名难能可贵的唐朝画家作品,
还为他修建了文化公园。
我们到文化公园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太阳高悬,好在是冬天,剧烈阳光泼洒在身
上,平添几分暖和,因此公园里的人流量,依然充盈。
公园挺大,我和泡泡乱找,瞎子倒是找到了几个,但都是街头算命的,不是叶瞎子。
叶瞎子这人,不带手机,找起来也相当麻烦。
我干脆问路人,问他们认不认识叶瞎子,这本就是没办法的办法,但有奇效。
没想到叶瞎子在张懿风公园里的名气很大。
名气大的原因很简单,这公园里风景不错,每到秋冬两季,不少川西美术学院的学
生,会来这儿写生、画画,那叶瞎子呢,最喜欢指导学生画画。
路人愤愤不平的跟我说:你找叶瞎子啊?他在枫林大道呢,还指导不少美术生画
画,要说那些美术生也是中了邪,自己长眼睛都画不好呢,还去找个瞎子帮他们指
导画画,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哎,这世道真让人看不懂。
我对路人的抱怨,一笑了之,道了几声谢后,带着泡泡去了枫林大道。
枫林大道的两边,种满了枫树。
枫树在秋天,叶子变红,红得像火,风一吹,红叶子满天飞,唯美不可方物。
但如今是冬天,枫树的叶子基本都没了,就剩下光秃秃的树杈子,游人基本不会过
来,但美术生喜欢来。
美术生总愿意找寻那些独特的美感,落完了叶子的枫树,显得极其苍凉,他们愿意
在纸上,刻画生命凋零的苍凉美感。
枫树下,坐着一排学生,有的在认真作画,有的在远眺枫林,有的闭目沉思,还有
低头玩手机的。
这排学生的尽头,坐着一个中年人,秃顶,窝成一坨,脖子也缩到了军大衣里,低
着头,坐在小马扎上。
这人应该就是叶瞎子。
我带着泡泡,朝叶瞎子走过去,一段路走了两三分钟,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刚好有
一个美术生,把自己新作的画,递给叶瞎子品鉴。
叶瞎子接过话,抬起头,朝着画轻轻的嗅着,闻了半分钟,他摇摇头,说:这画的
味道,弥漫着一股迂腐气息,俗不可耐,俗不可耐啊!
那学生对叶瞎子的批评,十分认同,红着脸,求道:叶大师,我也觉得我的画太过
于平淡,怎么改?
“画是情绪喷洒,胸中什么情绪,画里就有什么味道。”叶瞎子摇头晃脑,说:若是
见什么,就直接画下来,画里可就一点真情实感不带,昔日,王国维先生曾说——以
吾之心观万物,万物皆有吾之色彩,说的也是这个道理。
“没明白。”这学生显得有点笨拙,在艺术之道上,悟性不太高明。
叶瞎子怒了,忽然起身,把学生推了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那学生怒不可解,站起身,想着和叶瞎子干架——我画画让你评,你骂我的画也就算
了,还打人?侮辱了我的手艺,还要接着侮辱我的人格?
叶瞎子却挡住了学生,说道:先别急着找我理论,我问你,你找我评画之前,你觉
得我长得什么样?
“憨态可掬,可爱之极。”
“那现在呢?”
“凶神恶煞,长相丑陋。”学生没好气的数落叶瞎子。
叶瞎子开朗一笑,说:对啊,我的脸庞没变,可我在你心里的形象为什么会变?
“这……?”
“你情绪变了嘛。”叶瞎子说:你找我评画之前,你敬畏我,所以我的丑陋在你心里
成了可爱,你现在愤怒了,所以我的丑陋被你无限放大!这就是情绪作画,你情绪
起来了,这山这水这枫林,皆有变化,抓住这种变化,抓住了情绪,就抓住了感
觉,这画啊,也就有了活力。
那美术生总算是开了窍,一拍脑门,刚才的愤怒尽数消弭,喜笑开颜,跟叶瞎子鞠
了一躬后,高高兴兴的回到了位置上,继续作画。
我一旁看了,对这叶瞎子在作画之道上的理解,十分钦佩,也鼓起掌来。
“闻你的味道,不是美术生。”
“我叫李兴祖。”我说。
叶瞎子显然知道我的名头,但他一定不知道我“黑桃a”的身份,除了小姨奶奶,民
调局里知道我身份的,没几个人。
他脸色微微一变后,说道:哎哟,今天是什么日子,阴行的祖爷,来看望我这个老
瞎子了。
“叶先生,我来这儿,是求你办事的。”
“嘿,打住。”叶瞎子一抬手,说道:我愿意替他办事的人,他不用求,我不愿替他
办事的人,求我也没用。
他的脾气,相当怪异,刚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