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别了云庭生,下楼回了位置上坐着。
刚才那番谈话,让我错过了见识楼下人头攒动的态势,等我下来的时候,门口已经
站着数十号披麻戴孝的精壮汉子。
听周围人的议论,我也摸清楚了,这伙人是东字头山门的人,都是言克的马仔。
字头里有“马仔”的称呼,可马仔是最近这些年流行的,以前都称呼为“异姓兄弟”。
既然是兄弟,那按照各大字头的规矩,他们跟着的大佬死掉了,就得披麻戴孝。
冯春生的面前,还坐着一个穿黑色唐装的老头。
老头有些秃,头顶锃光瓦亮,脑门周围一圈不多的头发,也有许多斑白,满脸横
肉,看上去就不好惹。
这人见了我,指了指地上言克的尸体,问我:你就是李兴祖?
“是我!”我坐在了茶桌上。
老头盯着我,问:你为什么杀言克?
“你谁啊?”我反问了一句。
老头左手按在桌子上,并不回答。
那几个批麻带孝的人,嚷嚷道:李兴祖,你好嚣张,害了我家大佬言克,对我们老
爷子说话还这么不客气?老爷子,你说句话,我们现在就动手。
老爷子?
听了这个称呼,我就明白了,这老头是东字头的话事人石庆虎。
南粤阴行管这石庆虎叫“净街虎”,意思是街上的人都怕他,见了他就跑。
阴行阴人代表的是一门手艺,这石庆虎的手艺,是最见不得人的一种,养小鬼仔的。
养鬼仔的阴人不少,这一派的都是邪人,用婴儿、小孩,炼制法器,加持金主。
他们属于人人喊打的一种,最近这些年,他们要么金盆洗手,要么被正派阴人追
杀,要么去了南洋、泰国,偷偷养鬼仔,要么就在国内各大乡镇、偏门僻壤的地
方,像阴沟里的老鼠似的,把自己埋伏得很深,但出货的地点,一般都选在东南亚。
至于这个“小鬼仔”,比鬼仔更凶更邪,取来炼制法器的婴孩,都是“没出宫”的,直
接把孕妇肚皮划了,然后……
养小鬼仔这种伙计,还不是一般人能做得了的,他们行当里也有讲,得是“心黑、
耳聋、手正”的人才能做。
心黑就不说了。
至于耳聋,不是真正的耳聋,而是能对各种外界声音,听而不见,养小鬼仔,取没
出宫小孩的时候,是不给孕妇上麻药的,鲜血淋漓,当场活剖,那些西医药剂打进
去,宫膜会有些收紧,出来的小鬼仔不利索。
一个人被人活剖,那当然是各种嚎叫、求饶、痛苦惨叫等等。
要受不了这声音,基本上就干不了这种活儿。
得耳聋!
至于手正,那就更重要了,养小鬼仔的阴人,手比很多产科医生的手还稳,要沿着
女人宫内的那道白膜,轻轻剥落,膜包着羊水,羊水里泡着胎儿,得整个取出来,
不能破,因为后面还有许多仪式、祭祀要做。
这石庆虎,就是个心黑、耳聋、手正之人,本就不好看的皮囊下,藏着一颗极其丑
陋的心。
话说回来,石庆虎的行当,是下三滥里的下三滥,小瘪三里的小瘪三,这么个人,
竟然在南粤混到了东字头的话事人,背后藏着多少不能明说的操作,也再次说明南
粤阴行受到了金钱大潮的腐蚀,下限极低。
石庆虎此时盯着我,说:李兴祖,言克得罪你了?
“没有!”
“言克抢你生意了?”
“谈不上。”我说道:我是川西阴行掌柜,言克是你们东字头的双花红棍,生意方
面,风马牛不相及!
“那他搞了你的女人?”石庆虎继续问我。
我苦笑着说:我没谈过女朋友,他去哪儿搞我女人?
“恩!”
石庆虎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后,似笑非笑的说:我石庆虎学艺的时候,师父就教过
我,说江湖之中鱼龙混杂,走江湖的手艺人得步步小心、处处谨慎,不然很容易就
丢了小命,我就问师父――师父,这么凶险,那我还是不走江湖了吧?师父当时哈哈
大笑,说江湖讲起来凶险,但只要懂三条规矩,没人找你麻烦,第一条,害人之心
不可有,第二条,不与人强行争利,第三条,不惦记有主的女人。
“嘿!言克这人,好酒好色有些贪婪。”石庆虎看向我,说:我生怕他惹到你了,破
了你这三条规矩,才导致了他的杀身之祸,如果真是那样,那他死得活该,我石庆
虎转身就走,绝对不纠缠你一刻,可他没惹到你啊,不该死啊。
呵呵!
石庆虎真是个笑面虎,不知道他秉性的,还真以为他是个什么正人君子、江湖义士呢。
他难道不知道言克为什么死?言克不就是来暗杀我,被我反杀了吗?
但我现在不能说我杀言克的理由,因为说出来没人信,而且我还要在言克身上大做
文章,如果承认言克是暗杀我而死,文章就做不出来了。
所以,我和石庆虎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提言克暗杀我的事。
“李兴祖,言克是在我手底下吃饭,我得管着他。”石庆虎双手抱住膝盖,说:是你
自毙、还是我兄弟们一起上呢?
他这话一出口,茶馆里本已经落座了的阴人,蹭的一下,站起来几十个东字头的阴
人,乌央乌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