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师傅恍然大悟,他这才知道,小坎来这儿看上去极其认命,不哭不闹,就是为了
让村子里的人放心,让他如今的养父养母放松警惕。
小坎不光如此,他还在寻找最适合帮他逃跑的人,姜师傅就是他挑选到的那个人。
可是姜师傅犹豫了,他想了很久,还是否决了小坎的提议,他觉得带小坎走,会对
不起村里人,对不起自己隔壁。
他甚至还劝小坎:你养父养母对你挺好,干嘛想着走吗?
“他们对我千般好、万般好,可他们终究是我的亲生爹娘。”小坎凝望着姜师傅。
姜师傅低着头,他在村子里这么久,第一次觉得——买小孩这件事,原来本就错在了
根子上。
可知错不代表会改,姜师傅依然不愿意带着小坎离开,甚至他心里还有侥幸心理,
认为他如果不帮小坎,对方就会把逃村的事情给忘掉。
但他低估了小坎的决心。
小坎“逃村”的计划一旦做出来了,就没有那么轻易放弃,他当天晚上还是逃了,从
村子里的后山逃出去的。
“好些年前,村子里会把土狗都放在街上溜达,一旦有逃村的小孩,土狗们发现了
就会狂吠,立马全村子都知道了,小坎选了一条最难走的路,就是爬后山那陡峭的
崖壁,但后来看起来,也只有这条路才能出村子。”
“这个小孩,还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要聪明,他走之前,还扔出了几个毒包子,把他
那条街上的狗全给毒死。
如此一来,就给村子里营造出了他是毒狗逃村的假象,把一觉睡醒的村民,都引到
了大路上去围追堵截他。
他则不紧不慢的爬出了山坳,从之前规划好的崎岖山路下山。
要说这条山路,其实是小坎曾经帮养父养母劈柴的路,他知道自己要从这条山路离
开,所以提前很多天,在沿途藏好了水源跟食物。
这趟逃亡,可谓是胸有成竹,但很可惜,这世道里,无论做什么事情,聪明和智慧
是摆在第二位的,摆在首位的往往是运气。
小坎的计划堪称完美,可就是差了这么一点点运气,他都逃出了村子,一路去了火
车站,都快到门口了,结果遇上了村子里的李婆子。
李婆子是从市里吃了亲戚家的喜酒后,坐火车回来的。
她眼睛尖,隔着老远就瞧见了小坎,立马就知道这小子逃村了,二话不说,上去就
揪住了小坎的耳朵,捂住对方的嘴巴,把他拖到了火车站附近的一家面馆里。
这面馆是李婆子的妹夫开的,她把小坎捆在面馆的后厨里,然后回了村子里,通知
人,把小坎抓回了村子。
小坎回了村,面临着的,就是村子里的惩罚。
姜师傅说到这儿,叹了口气,说:村子里怕孩子逃村的事情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发
生,所以采取的策略,就是杀鸡儆猴。
那天,村子里的村长,还有几个德高望重的人,带着乌央乌央的村民,聚在河边。
有个力气大的村民,用长绳子的一头,绑住了小坎的双脚后,一挥臂膀,把小坎吊
进了水里。
过了半分钟,村民才把绳子往上拉了拉,把倒悬着的小坎,拉出了水面。
咳咳!
小坎不停的咳嗽着,狼狈不堪。
威严的村长,用极其麻木的语气,朝小坎吼道:还敢不敢逃村?
小坎没说话,沉默着。
村长压了压右手,村民又松了绳子,把小坎重新吊进了水里,又是小半分钟后,才
把他扯出了水面。
“还敢不敢逃村?”村长又问。
小坎依然不说话,他在无声抗议村长,抗议苦泉村的恶行。
那天下午,小坎被一次又一次的吊进了水里。
终究,他死在了水中!
第九次被拉扯出水面的时候,小坎已经紧闭了双眼,离开了人间。
说到这儿,姜师傅忍不住哭出了声,他懊恼的拍打着石头栏杆,悔恨道:我真的没
想到,小坎竟然这么决绝,一般的小孩,被吊水个三四次,就会彻底屈服,可小坎
愣是被吊到死,都不愿意屈服村长的暴戾。
“或许有些人,生来就是为了对抗这个世界的不公、罪恶吧。”
“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忘记不了小坎,忘记不了他那灵动的眼神,甚至很多年后,
我都在想,如果当时我把小坎藏进我的车子后备箱里,把他送到他的父母身边,会
不会这场人间悲剧就不会发生?
懊恼、沮丧、愧疚的情绪,一直埋藏在姜师傅的心里。
所以,当我跟他编着谎言,说我是一个被拐卖的孩子,就已经戳到了他的伤心点。
“以前我犯过错,如今我不能再犯了,小兄弟,我为你好好讲讲苦泉村的隐秘。”
姜师傅坐在石桥边,背靠着栏杆,说道:小兄弟,你可知道苦泉村,为什么会有这
么多的道士,算命先生吗?
我摇摇头。
咱要是清楚了,何必要问你姜师傅呢?
他惨笑一声,回过头,指了指河中央,说:你看那儿,是不是有一枚泉眼?
我伸着脖子,顺着姜师傅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还别说……真的有泉眼。
这条河的河水碧蓝,几十米宽,站在桥上看,仿佛在看一枚玉带。
但是,在河中央处,有一块黑色的圆形,直径两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