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雪已经停了,风不大,师映川循着笛声从容而去,那是略显缠绵而又淡淡哀伤的曲子,将人心底催生出千丝万缕的思绪,师映川渐渐就听出来了,原来是一首《昔时侬》,他脚下走着,最终在某个回廊处看到了吹笛人,那是一个白衣玉冠的男子,手持一支玉笛,轻缓吹奏着,眉目精致如画,俊逸隽秀难言,像是从水天席地之中走出来的,不是有着鲛人血脉的左优昙还会是谁?此时左优昙自然也察觉到有人来,他一转脸,只见远处朱红的回廊柱子映着皑皑白雪,一个裹在厚暖斗篷里的高挑身影立着,那厚厚皮帽,沉重斗篷,越发显得那人瘦削孱弱,这情景看入眼中,左优昙心下猛地微一刺痛,几乎眼窝就要潮湿,刹那间怔怔恍惚着,却是无法反应,令他如此的原因并不是激动,而是惨然,这是与记忆中多么对比强烈的情景,从前的这个人意气风发,何等豪气盖世,fēng_liú拓荡,是参天巨木,迎风傲雪,而今看到他瑟瑟倚立风中,弱不胜衣之态,如同攀附大树才能依存的花藤,如此强烈对比,心中滋味怎是言语能够诉其万一,然而见那雪白面孔上的寂寥之态,自己却只是束手无策,甚至不能提供任何一点帮助,只能看着他虚弱,看着他无助无依,看着他有如囚鸟一般未有欢颜,此时此刻,左优昙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过自己的无能为力,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比强烈地希望自己拥有绝大的力量,若是自己真有足够为他解决一切的能力,那有多好啊!
可是,这只不过是想想而已……左优昙心中一恸,眼中不觉微酸,然而如今早已不是少年的他并不愿在对方面前落泪,因为很明白若是自己落泪,不但对如今境况无益,反而是越发提醒了对方现在的处境,如此一来,伤心的便不止是自己了,心中想着,左优昙的手就微微握紧,忍住了,没有出声,只是生生地把那些负面情绪逼回去,向着对方深深欠身,师映川走过来,却是眉心微舒,目光在左优昙俊秀的面孔上一罩,又很快转开,只道:“很多年没有听到你吹笛了,方才听了,却是比从前好上许多。”左优昙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淡淡笑容,道:“外面这样天寒地冻的,爷怎的出来了,若是受了寒,岂不又是一番折腾。”师映川抱着暖手炉,眉宇间神态闲雅安静,凝神瞧着左优昙,见其眼中大有伤感不忍之态,更是带着怜惜,而以此时的师映川的心态,又岂会愿意接受这样的感觉,便静静说道:“……你是在可怜我?”
左优昙原本微微垂首,听了这话,不觉一顿,便抬起头来,然而一眼看去,却见青年那一双眼睛冰封千里,如同有铺天盖地的阴风在呼啸狂卷,目光森然,俯视天地,此刻纵然消瘦伶仃得可怜,一副需人怜爱照顾的形容,可那凭风冷冷屹立的样子,分明就是记忆中那个谈笑间杀人盈野的纵横狂傲男子,哪里还见半点孱弱颓靡之态?左优昙顿时大怔,师映川却是一脸怡然之色,瘦削的身影萧萧立于寒风中,目光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道:“……优昙,告诉我,我是否可以信任你?”左优昙心下猛地一跳,他是何等聪明的人,突然之间就涌起了几分明悟,当下退开一步,敛袂端正道:“我是当年被爷买回,一身所有,都是托赖于爷,如今只恨自己无能,无力对爷有所帮助,但无论如何,左优昙都还知道自己骨子里究竟是谁的人!”
师映川听他这样说,嘴角微扬,道:“现在我这里没有什么要你做的,只是魏燕那里,切不可断了和大周的联系,两国之间依然要保持从前的默契,共谋大计。”说到这里,眼中已是寒光闪现:“苏怀盈若是听话,就让她一直做她的魏燕皇帝,但若是因为我如今囚伏不出,就起了2心的话,那么你既是魏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