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得到了季玄婴肯定的答复,晏勾辰便弯下腰来,仔细观察着对方身上的锁链,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神色微松,道:“虽然有些麻烦,但并不是大问题……忍着些。”说着,他伸出手,指尖微微透出一抹朦胧的青芒,小心地接近了季玄婴的伤口,而季玄婴对此只是一味地冷淡,明明拆解身上束缚令他疼痛难当,可他脸上却连一点儿痛苦之色都不见,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似的,目光也并不在晏勾辰身上停留,只是侧首望着微带幽蓝之色的水面,眼神微微迷离,好象是在出神一般,只紧抿着唇,随着疼痛加剧,眼中也开始变得阴郁而冰冷。
冰窟内响起压抑的忍耐声,大约一刻钟后,晏勾辰长吁一口气,将手中的尖利钩子弃之于地,顿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季玄婴脸色苍白着,用手按住并未流血的伤口,抬起头,脸上依旧是不动声色,仍然那么平淡,只因他此时虽是疼痛难当,但性情中的高傲却是两世都一样的,严格意义上来说是非常傲慢的一个人,绝不容许自己在晏勾辰这个人的面前有所失态。
伤口诡异地不曾流血,若是其他人一连数年以利钩这样一直勾穿着身体,就算是不死,整个人到现在也势必早就废了,但宗师肉身却是强悍之极,不能以常理论,因此晏勾辰在检查了一下对方的伤势之后,便点了点头,说道:“回去精心调养一段时间,应该就无碍的,只要治疗得当,应该对以后不会有什么影响。”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瓶,递了过去,季玄婴也不拒绝,一手接住,拔出塞子仔细闻了闻,然后就从中倒出一粒玉色丹丸,吞入腹中,很快,苍白的脸色就略微好看了些,就对晏勾辰道:“我眼下没有大碍……先离开这里再说。”
不多时,平静的湖面上忽然就多了两个身影,向岸上而去,季玄婴眯着眼,从长年不见天日的牢笼里乍一脱身之后,他似乎不能立刻适应外界这样明亮的光线,被刺得眼中泛出了淡淡的一层水渍,沐浴在阳光下,一时间就恍惚有了再世为人的感觉,脑海之中关于这些年来暗无天日的囚牢生活,种种情形接连闪过,一旁晏勾辰微偏着头,看着他此刻模样,脸上似笑非笑,仿佛是在评估着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有,只说道:“……怎么样,重见天日的感觉如何?”
季玄婴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贪婪地体味着空气中那一丝丝草木的气息,熟悉又陌生,那是阔别已久的味道,此刻心中隐隐有四面通畅之感,再无一丝窒碍,半晌,他才缓缓睁开了双目,长眉向上挑起,犀利如剑,不知是回应还是回击地道:“……自然很好。”
冷冰冰的话语从那凉薄而无情的唇中被轻松吐出,季玄婴说着,右手就在两肩处快速点了几下,顿时就见原本并不流血的伤口开始往外迅速渗血,很快就将白色的衣物染红了一大片,这些血是红中带着乌黑色的,滴在地面的草叶上时,很快就冻结成冰,直到那些流出来的血彻底变成了正常颜色时,季玄婴才动手将血止住,这时他却突然又重重在自己胸口一拍,顿时喉咙里就发出了古怪的声响,‘嗬嗬’作声,听起来仿佛是血液与什么东西交织着在胸腔中涌动而产生的怪音,而此时季玄婴的脸色也变了,涨得通红,瞳孔急遽缩小,身躯止不住地弓了起来,突然间从口中喷出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定睛一看,却是一团泛着污黑的血块,这半凝固状态的血块一经吐出,几乎立刻就冻结成硬块,就连旁边的枯草表面也结出了薄薄的一层白霜,而从头到尾,晏勾辰都只是在一旁站着,注视着对方的动作,同时暗自观察着,唇角似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隐隐冷意,但细看去时,又分明只是微微的笑意噙着,末了,晏勾辰见季玄婴简单处理好了伤口,才说道:“从前那一回,大家合作得很好,那么这一次,希望我们还是会像当初一样,顺利取得最后的胜利。”
这一句话说得平静,内中却已是杀机纵横,变得锋利了很多,两人心里都是再清楚不过,不过这些事情自不必明说,季玄婴看了晏勾辰一眼,眉头微不可查地跳动了一下,纵使内心骄傲如他,事实上在这一刻也有些凛然,他很清楚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因此尽管是受人所救,但心中却对这个男人并没有半分信任,反而兀自警惕,但他也知道,合作才是双方目前都需要的,当下暂时不去想太多,便道:“先回摇光城,我的伤必须经过细心治疗,否则这一身修为只怕就要打个折扣。”晏勾辰微笑起来,语气稍稍有些格外的柔和,道:“这些年,唐王的修行似乎并没有落下,反而精进了。”季玄婴淡然道:“身处牢笼,别无他事,自然一心修行,心无旁骛。”说着,低头看自己素白的双手,在这个世上,唯有拥有足够的力量,才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力量的尽头,也许会是空虚,但至少,它会赋予自己充实的感觉。
晏勾辰面色清清如水,似有意若无意地道:“听说他二人在这几年中,感情颇为融洽,那人极受信爱,有专房之宠……”季玄婴眼眸深沉,声音亦是清冷:“当年不也如此?有何意外。”晏勾辰笑得温和,其中却又透着丝丝古怪:“你二人当初的所作所为,不相伯仲,却一个留在他身边享尽温柔,一个则关押在不见天日的所在,日夜受苦,我还以为你心中必是极度不平的。”季玄婴面无表情,长睫掩映下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变得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