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眼下,师映川却是终于狠下心来打定了主意,他将希望放在了自己与连江楼的孩子身上,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如果父母资质良好,那么生下的后代一般也都差不到哪里去,师映川的资质如今已经是当世最出色的,连江楼虽然不及他,但在宗师之中已是极为优秀的一类,两人结合所生下的孩子,资质极高的几率是非常大的,也许,甚至未必不能出现可以与师映川相提并论的天才,虽然这个概率并不大,但至少比起指望派人搜寻到根骨奇佳的孩童,这个方法的成功率明显要大得多,事实上师映川以前就有过这个想法,但他实在是难以抉择,毕竟《血婴经》虽然也是要牺牲自己的骨肉,乍看起来两者都是一样的,但《血婴经》是导致孩子一出世就会死亡,父母与孩子之间的感情还没有太深,可是这门秘法就不同了,这需要施术者与受术者一脉相承,根基相同,而且必须等到受术者晋升宗师,此法才可以正式施展,这就意味着孩子生下来之后,一直被养育教导到成年,成为宗师,即便天资再高,这个过程也至少需要二三十年,如此相处之下,所产生的感情岂是寻常?到最后却要生生夺去对方的性命,身为父亲,该是何等痛心难安?师映川迟迟无法做出决定,也就是因为这样实在太过残忍无情,然而如今为了连江楼,他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做出了这样艰难的选择,只因连江楼对他而言,太过重要,与其相比,即使骨肉亲情这样珍贵的东西……也是可以舍弃!
也许是师映川此时的神色有些异样,使得熟悉他的连江楼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便道:“在想什么?这样发呆。”听了这温柔的话语,从中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浓浓关切,师映川顿时恢复了笑容,心头浮现出一片温情,用洁白的指尖轻轻戳着男子的喉结,道:“在想你。”他没有告诉连江楼自己的打算,在他看来,虽然连江楼对除了他之外的人都明显表示出不在意,但毕竟此事涉及到两人的亲骨肉,所以,师映川决定不向连江楼透露此事,如果日后两人真的有了一个资质可以与自己媲美的后代,那么师映川势必会做些手脚,背着连江楼将这个计划达成,在成功之后也会永远瞒着对方,让此事成为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一切的罪恶与自责、不安、痛苦等等,都由他师映川一个人来承担就好……一时间师映川眼神中闪过片刻的迷离,此时此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盼着以后真的生下一个天资卓绝的孩子,还是内心深处暗暗希望永远也不要孕育出这样的骨肉,如此矛盾的心情让他叹了一口气,万般言语积在心头,却难以倾诉,只能自己承担着,而且,就像从前师映川推测的那样,这个世界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从不会让两名大劫宗师在同一时代出现,这种平衡令古往今来多少人都挣脱不得,可师映川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势必要争取那一线生机,与老天斗上一斗!
此时此刻,力量再强大,权势再滔天,财富再无尽,也是枉然,师映川只有默默体味着这心情,伏在爱人这样熟悉而温暖的怀抱中,但也仅仅如此而已,幸福固然可以分享,而有些东西,自己一个人来负担就好。
……
三年后,云霄城,圣武帝宫。
连江楼突觉自己身在一片幽美环境中,空气是略带凉意的清爽,亭台楼阁掩映在翠色林木之间,一切都是那样熟悉,走得几步,却见一个窈窕身影正背对着自己,在一丛鲜花前弯腰挑选着花朵,一时摘下一枝,就转过身来,见到自己,不由得一呆,这时候面目就看得清楚,乃是一个十几岁模样的少女,穿着烟水色衣裙,挽着简单的发式,头上只簪着一支七宝步摇,不见华贵,却真正是冰肌玉骨,丽色出尘,一双黑玉般的眸子明如秋水,站在那里,仿佛一株空谷幽兰,正静静绽放。
连江楼没有动,那少女一呆之后,随即就是嫣然一笑,立刻就小跑着过来,就如乳燕投林一般,径直扑入连江楼怀中,极是亲密的样子,连江楼微微皱眉,就欲将其推开,却不知怎的,并不能推动,这时恍惚中就听有人唤道:“……江楼,江楼?”连江楼猛地一震,整个人清醒过来,张眼看去,只见面前是一张绝色玉容,方才的一切,不过是一梦而已。
又是这个梦……连江楼的眼神渐渐清明起来,握住面前之人的手,道:“我无事。”师映川摸了摸他的脸,笑道:“怎么魇住了?”连江楼欲坐起身来:“做了个梦。”师映川不以为意,只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起来,柔声道:“再睡会儿罢,天还没亮。”说着,自己披衣下床,倒了茶给连江楼,连江楼就着他的手喝了,道:“不睡了,今日早些出门,回来也能早些。”师映川叹道:“一转眼,平琰已经去了三年,我却只觉得好象还是昨天的事情……”
连江楼见爱人眉宇间有微微怅然之色,就安慰道:“往事已矣,何必过于沉溺。”师映川笑了一笑,淡淡道:“过去的就是永远过去了,再回首已百年身……我明白的。”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便起床梳洗,今日师映川要去寺中为早夭的女儿灵犀以及盛年逝世的长子季平琰祈福,随身携带了自己手抄的两份经书,准备在佛前烧掉,为一双儿女超度,这是师映川几乎每年都要做的事情,于是在用过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