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地处南方,冬天几乎不下雪,今年却是例外。
连日来的大雪挤压,使得山路结冰,车辆寸步难行,好不容易到了上午朝阳钻出云层的时候,积雪开始融化,一辆青绿色的吉普才颤颤巍巍地顺着山路前行,缓缓朝着西山上荒寂的私人墓园而去。
周围的居民都知道,西山上的那片墓园,早在几年前就不准外人入葬了,就是从前有埋葬过亲人在里面的,也在这两年内一个个接连迁走了,倒是奇异地没出现什么争执,大概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的真理所致——近年来,没了扫墓的人,哪怕清明节,山上也都是冷冷清清了。
当地居民暗地里都称山上这片孤寂的墓园为“鬼园”,据说是有人在大雾茫茫的天气里,曾听到过墓园里传来女人的呜咽声,凄婉哀绝,甚至诡异。
又联想到墓园里面唯一仅剩的一方墓碑,据传闻说,那碑下葬着的,可不就是某位超级富商的爱妻?
纷纷吓得噤言。
此刻,行进中的吉普车里,司机带着手套专心控制方向盘,目不斜视;后座上,经验丰富的保姆带着一男一女俩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小男孩身上穿着一套帅气的童装迷彩,头顶上帽子歪戴着,肩上斜斜挎着一杆土-枪,男孩漂亮的脸蛋鼓鼓的,眼睛睁得老大,紧张又心虚地望着车上正在接听电话的男人,保姆伸手刚把帽子给他理正,他又暗搓搓将帽沿弄到了另一边,还小不耐烦地偷瞪了保姆一眼。
大约是气愤对方不懂孩童审美。
他旁边的女孩就要显得安静得多头,穿着粉白色的公主裙,脖子上还系着淡黄色的短围巾,此刻正乖乖背着小手,好奇地朝窗外张望。
“姐姐,”小男孩伸手来牵她。
女孩赶紧地拿开了手,不想显得太凶,没理弟弟。
乔睿又贱兮兮地凑过来,姐姐姐姐小声叫个不停,乔贝儿这次真烦了,刚要发脾气,就听到弟弟突然凑过来在耳边道,“姐姐,李老师又打电话来给爸爸告状了。”
“什么?”
乔贝儿闻言大眼睛一瞪,白嫩嫩的脸蛋上表情变了又变,显得异常恼火。
乔睿明显有点怵自家姐姐,规矩地背着小手不敢再吭声,那小标兵的乖模样儿看得一边的保姆叹为观止。
这还是那个横行霸道的小混球吗。
乔贝儿这时候悄悄骂弟弟,“你咋个搞得?脖子上安的是猪脑袋吗?”
烦他得不行。
“贝儿。”
乔焱这时候挂掉手机了,一抬眼就看到小女儿又在凶弟弟,当即沉下脸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乔贝儿浑身一激灵,首先反应就是心虚,然后又机智地稳住了心虚,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男人严肃的俊脸,萌萌道,“怎么了爸爸?是老师打电话表扬我了吗?因为我在植树节种下了六棵小树苗。”
她用手指比了一个萌萌的“六”。
乔睿赶紧凑过来附和点头,连忙说他也种了六棵。
“是谁把泥鳅里的?还把胶水涂到老师的凳子上?”乔焱沉下脸问双胞胎,当然主要针对的是小儿子。
因为小儿子有“前科”。
说起来,两俩孩子已经进了幼儿园一年了,乔焱原本以为孩子上学多交朋友是好事,而且俩孩子在家也都还算得上乖巧,不会存在跟别的小朋友难以相处的情况,可谁知道——自从上了幼儿园,他的手机投诉就没再停过。
明明在家里乖得跟仙童似的小儿子,一进校园就跟进村的土匪似的,张牙舞爪凶得不成人形,欺负老师同学成了家常便饭;小女儿就更不用说了,她倒是文静不动手,可就会嘤嘤嘤的也很烦人,别的小朋友多看了她一眼,她也要狠狠地哭上一哭,觉得自己亏大了。
乔焱曾试图跟小女儿讲道理,吓唬她再这样下去交不到朋友,结果小家伙就天真无邪地回了他一句话:我不要跟丑比做朋友嘛。
他当时看着小女儿粉雕玉琢的可爱小脸,又看看小儿子认真附和的表情,竟然神奇地无言以对。
此刻,乔焱深深觉得自己的教育出了问题,决心要狠狠管教俩孩子一顿。
“贝儿,你其实只是蒲柳之姿。”
他抬起小女儿细细的下巴,假意端详片刻,然后残忍地对她说。
小姑娘闻言一下子懵了,显然受到的打击颇为重大,半晌,她懵懵地问:
“粑粑,什么事蒲牛之姿?”
小儿子也是瞪大了眼睛,眸子中满满都是十万个不明白。
乔焱:“……”
目睹这一幕的保姆:“……”
乔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残忍地对小女儿解释说,“蒲柳之姿的意思就是说,你的小脸蛋长得很一般,身材更谈不上。贝儿,你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美丽动人,你跟别的小朋友没有什么外貌上的区别,所以不必有心理负担,必须要跟所有小朋友好好相处,不能有外貌歧视的不良习惯,你明白了吗?”
乔贝儿: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