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淑给庄浅送礼服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房间内明显诡异的气氛——活人两个,鸦雀无声。
庄浅正靠在房间角落的单人沙发上,眼皮轻敛着仿佛睡着了。
“沈先生?”林淑诧异地看着中央沙发上的男人,明明记得他这时候应该正忙才对。
沈思安闻言似乎骤然回神,他看一眼她手上的礼服,又看了眼毫无动静的庄浅,眉心下意识一皱,烦躁地挥了挥手示意林淑先出去,“衣服放桌上吧。”
林淑放下衣服,还是尽职地提醒了一句,“李警司的就职宴安排在晚上八点,现在七点四十了,刚才他亲自打了两次电话过来,问您是不是有事耽搁了。”
“告诉他将东西准备好,我马上到。”
林淑点了点头就要出去,临转身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又多看了庄浅一眼,偶然见到她已经睁开了眼,正朝自己看过来,便多嘴问了一句,“夫人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我去叫邵医生过来?”
“不用了,我没有不舒服。”庄浅总算说了一句话,也就只说了这一句话。
说完就抱着礼服去换了。
沈思安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甚至听到庄浅说话都没分神多看她一眼,不过心底却还是几许微妙的诧异:他以为两人刚吵了架,她即便再大方,闹脾气也在情理之中。
可她现在的反应,却令他觉得自己太小人之心了。
两人并没有坐同一辆车,而是先后抵达的就职宴现场,不过,饶是庄浅低调到几乎未曾公开露面,从沈思安等了她一起进入会场这点来看,坊间谣传不攻自破:
至少,这位矜贵低调的官夫人不是传说中的那般不得宠,但也并没有传说中的那样受宠,因为看俩人此般出席公开场合的互动就能看出端倪了。
与亲密无关,与热络无关,真正的相敬如“冰”。
两人甚至连一句交头接耳的私话都没有。
却也有人眼尖,注意到了庄浅微凸的肚子,顿时眼神都有些微妙,跟身边人小声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庄浅是不介意这些的。
她今天之所以来,只是为了从李琛手中拿回靳正言的遗物——当日靳正言给她的那个塑胶袋,里面装着一块小小的芯片状物体,她原本是没有介意,现在想来,如果真是沈思安对靳正言下的毒手,那他很可能并不只是为了报复靳正言破坏他们婚礼之仇。
那块芯片应该是主要原因。
沈思安一入场自然就脱不开身,前来敬酒的人络绎不绝,男人们交流频繁,庄浅理所当然进了闲聊的‘太太团’阵营,听着些或炫耀或嘲讽的八卦,开始寻找今天就职宴的主角。
主角有两位,一位就是她要找的李琛;还有一个庄浅才见过,方苑。
如今荣升司检总副警司,职位仅次于李琛之下,方苑算是终于熬出了头,在台上讲得激情澎湃,只差没热泪盈眶了,
庄浅看一眼台下最前方的沈思安,他身边和一庭正小声跟他说着什么,他只是不时点一点头,从头到尾都没看台上春风得意的男人一眼。
他终于还是如愿以偿,却变得不是她想象中的模样。
靳正言死去,沈雨巍被抓,方苑与沈思安沆瀣一气,从今往后,政检彻底一家了。
庄浅手里捏着杯果汁,有些怔愣地注视着人群中受尽瞩目的男人,明知道这样想不太合适,但她就是有一种很强烈的不舒服感,就好像,自己吃到一半的骨头突然被狗舔了一口,想扔,饿死自己,闭着眼睛继续吃,恶心难受。
林淑这时端着一杯热牛奶过来。
小姑娘自然地将她手中的凉果汁换了去,笑眯眯轻声道,“都怀孕了就别再喝凉水了,这是沈先生特意吩咐人为您准备的,他还说您要是累了的话,就先让司机送您回去,他晚点就回来陪您。”
小姑娘话里话外都是愉悦和羡慕,见庄浅只是抓着牛奶杯子不吭声,也没有流露出半点喜悦的意思,忍不住就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但是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沈先生是真心心疼您和孩子。还有我觉得吧,男人的耐心有限,有些东西……过了头就不好了。”
庄浅看着面前一派正经的小姑娘,虽然话不好听,但也听得出她没有恶意。
她突然觉得自己还没个外人通透,脸上难得有了点笑意,问林淑,“你觉得我在恃宠而骄?还是也觉得我难伺候?”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林淑连连摇头,有些紧张,“我,我的意思是说,只要您不是铁了心想要离婚,而且您如今有了孩子,离婚也不太现实,那这日子好过歹过都还是要过下去的。与其怄气让自己难受,那为什么不让自己过得舒坦点?而且沈先生对您的确是真的好——”
何止是真的好,简直就堪称无微不至了,林淑绝不承认自己见识短,但她觉得,一个男人处在这种反手间翻云覆雨的位置,还能如此近乎自虐地洁身自好,甚至详细地记挂清楚另一个人的所有喜恶,那即便不是爱,也是一种深沉到常人无法企及的情感了。
她喝的粥要盐不要糖。
她喝的药加糖要不苦。
她吃的菜要辣椒但不能过辣。
她不喜欢我忙到很晚才匆匆回家。
……
沈思安几乎包揽了庄浅的一切大小事,哪怕没有亲历亲为,也一定是亲自反复考量过。
反正,林淑是没办法理解这种情感,所以她只能理智地干巴巴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