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小五子已经来了好一会,他显然也是听说了三壮的事,也跟着紧张。
他倒是不忌讳跟程方圆说话,尽管他知道后者在月子里。
老人们传下来的,嫂子比母叔子是儿,虽然也晓得三哥不是大度的人,但关心侄子心切,也顾不得考虑三哥的脸色。
“我大侄子不要紧吧?”
程方圆朝小五子笑笑,说道,“没什么大碍,就是长个痱子,没那么娇气。”
小五子放下心来,拍着胸脯说道,“我就说三壮长得皮实,等池塘修好了,多带三壮出来溜溜弯透透气,管保长成小老虎。”
程方圆认真的说道,“谢谢!”
小五子赶紧摆手,“不说这个,谁让我是他叔,应该的。”
他让开身子,晓得赶紧让嫂子和侄子回屋才是正理,于是点到为止的停住了寒暄。
周扬跟着回了屋子把程方圆和孩子安顿好才出门,走到小五子身边摸出烟赶紧抽一根。
昨晚折腾到后半夜,今天起得虽然晚,但到底也没睡几个小时,得知了儿子没有大碍之后,心里紧绷着的弦一松下来,人就跟着犯懒犯困,这时候唯有抽根烟才能提神,止住颓废。
小五子问道,“池塘打算怎么设计?”
周扬说,“就照着紫竹园里边的小湖那么设计,地方可能有局限,但尽量吧。”
小五子搔着脑袋犯了难,如果这么设计工作量就大了。
听周扬话里的意思又不像开玩笑,他只能吩咐正挖土的工头,尽可能把地方留大一点。
周扬仔细一瞧,工头还是熟人,最开始家里装修就是对方经手的,也算是老交情。
他走过去跟对方打招呼,散出烟给对方,问道,“你不是跟着德四儿上魔都了?啥时候回来的?”
对方没想到周扬还记得他,显得很惊讶,接下烟来别到耳朵后边,也不等周扬给他点上,笑着说道,“当初想得美,跟着婆娘一块去的,也想跟陈老板大干一番,谁晓得家里二丫头有孩子了,家里婆娘要回来照看着,我不出息也跟着回来了。”
可惜自然是可惜的,原来在他手下学艺的泥瓦匠就照着识几个字、酒量好都混了个施工经理,若是他没回来,咬牙坚持住,应该也混出名堂来了。
但后悔是不会后悔的,泥瓦匠干的是技术和体力并重的活,这时候通常都是两口子打伙计,只有自家人才能狠下心来当骡马使唤。
工地上为了赶工期,抢工抢时起早贪晚是常有的事,换做另外的小工儿,自然是不肯陪着大工玩命。
泥瓦行当的规矩,大工计件,小工计天,小工干多干少一天都是一个工,干再多也是帮大工挣钱。只要小工不傻,到了约定俗成的时间都会变着法的懈怠,出工不出力。
做的再多,大工挺多夸奖两句,但要是前一天累到了影响第二天进度,大工通常会翻脸无情。
说谁压迫剥削谁,有点牵强,但大工总是掌握着话语权,毕竟承包方是把工资发给大工,再由大工发给小工。
人都明白的道理,不能跟教自己知识的老师,和发自己工资的老板闹别扭,否则吃亏的总是自己。
大工和小工尿不到一个壶里是常有的事,尤其是那种玩命干活的大工。
所以似他这样的泥瓦匠只能和自己婆娘打伙计,两口子上阵,换做外人肯定是不行的,亲父子、哥兄弟打伙计都可能反目成仇,唯有两口子能床头打架床尾和,总归是为了一个共同的家。
婆娘要回来照顾生孩子的闺女,他跟着回来似乎也合情合理。
周扬说,“京城建筑行业的发展不比魔都差,我看最近街道上已经开始挖坑修补,扩建改造了。”
对方憨笑着点头,又说道,“在京城摸爬滚打三十多年,要说干出感情来那是贱骨头,干这行的没有谁是真的想干这行,累得很。
通常四五十岁身子就累坏了,胳膊手指全都变了形,到老了更是落得一身病,兴许一辈子挣的钱都不够进一次医院。所以我想着到南方去看看人家先进的建筑理念,不怕您笑话,我是想着进步的。”
说完,对方老脸一红,他也知道眼前的东家是肚子里有墨水的大学生,要是换做街头巷尾的泥腿子,他是万万不肯说出这样自不量力的话,平白惹人嗤笑。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越是有能耐的人,越是对世界抱有更多的宽容。
周扬错愕不已,赞同道,“你想的不错,肯学是好事,而且肯学,到什么时候都不晚。”
他理解对方看似不自量力的雄心壮志,就如同庄稼人又有谁真的甘心脸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和土坷垃打交道?
人总是不满足的、追求进步的,这不叫自不量力,相反是人之常情。
小五子帮腔道,“我对老牛是佩服的,人家愣是凭借自己的能耐学会了看工程图纸。”
周扬更加惊愕了,失声问道,“你能看懂工程图纸?”
没有瞧不起人的意思,以对方这个年龄段的受教育程度,识文断字都有一定难度,更不要说看懂复杂晦涩,专业性极高的工程图纸。
对方搓着手指缝里的泥球儿,不好意思的笑着说,“能看懂,其实简单的图纸我也会画,年轻那会我学过几年木匠。”
这就不奇怪了,本身泥瓦匠对吊线打点就精通得很,若是再学上几年木匠自己又肯琢磨,就不难理解能画出图纸。
周扬试探着问道,“这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