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姑娘,我请你过来,只是喝杯茶而已,不要怕。”魏无量劝着她,单从表情看来,当真是无害。
这是个恶魔,杀人无数的恶魔,柳初妍怎能不怕。她万万没想到,表姑安排的人,最后会将她送到九千岁府。她不信表姑会害她,定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若能出得了这儿,她必须将此事告知表姑,叫她留心身边人。
可是她自己尚在牢笼,如何能助别人。柳初妍暗叹口气:“九千岁将民女‘请’来,究竟意欲何为?”
“没什么,只是喝杯茶而已,然后和姑娘聊聊天。”
“民女惶恐。民女身居闺中,孤陋寡闻,恐怕连九千岁的话都听不懂,遑论聊天。九千岁若无其他事情,还请九千岁放民女回府吧。”柳初妍将姿态放到最低,尽量不触及他痛处,甚至不敢与他对视。
魏无量呵呵一声:“柳姑娘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哪里是孤陋寡闻之人。否则,就不会叫将军府青眼相看,认做义女,又得左都御史死心塌地,非卿不娶。鄙人虽粗俗,却也是知道的坊间传闻的。还听说,柳姑娘的舅舅,也从安徽回来了。鄙人年少进宫时就常听闻,大顺基业可成,成家先祖功劳占一半……你舅公官至礼部尚书,也曾指点过鄙人,算是故交。那时,你舅舅才十五岁而已,却是金陵难得的才俊,名声之盛,胜过如今的薛氏兄弟……”
他话说得圆满,滴水不漏,态度更是前所未见的谦逊虚心,柳初妍听他唠唠叨叨地,不能插话,便沉默,省得多说多错,反而惹他不快。只是从他这话里,她大致听出来了。他这是要借她,与薛傲、将军府,乃至舅舅要好处。
他要拿她,和他们交换条件。
“柳姑娘看来,很不喜欢我这草棚啊。”魏无量抿了一口香茗,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说道。
九千岁这府上富丽堂皇,屋内家具是镂刻精细的红木雕成,装饰的屏风、花瓶、古画无一不是出自名家之手。地席以织锦铺成,看绣工,还得是江苏的顶级织娘才能织出如此杰作。园中小桥流水,胜境无穷,气象万千。她上辈子就领略过这胜过皇宫的府第,哪里是草棚。柳初妍冷笑一声。然而,她顾不上嘲笑他欲盖弥彰,便被他接下来的话震得失去了言语能力。
“柳姑娘既不喜欢鄙人的草棚,那便随鄙人去皇宫看看吧。”
他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柳初妍明白,她不能反抗,便安安分分地随了他走。
她也看出来了,现在,他不敢害她,甚至还要求她。毕竟当今万岁已不可能给他更多他想要的。而忠王那般狡猾险恶之人,也不会任由他攫得好处。九千岁和忠王,即便明面上达成一致意见,事实上,私底下,仍是互相防备,甚至要相互陷害。他不如去求薛傲,求信王。他只手遮天这么多年,虽然失去倚仗,但总还是有退路,有能与信王交换的东西。
柳初妍想通了,心便定了下来,但看他有什么招数,都使出来,她不怕他了。
“柳姑娘你看,那是德政殿。先皇在世时,鄙人只能仰望。那时候,我这心里啊,就一直盼望着,能上殿,便是让我跪着,跪一天,领略它的风采,我都愿意。待得今上登基,却不喜上朝,就只有鄙人替他去。等我真的踏上了那里,才知道,那并不是一个供以仰望的地方,而是……”他说着,忽然噤了声。
“那是什么?”柳初妍歪着脑袋,脱口而出。
魏无量脸上肥肉一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再多说,转而指着另一处:“前边便是万岁寝宫了,自从他登基,就一直待在那里,几乎不出门。只有信国公来了,他才愿意去御花园里逛逛。柳姑娘必定听说,鄙人与信国公是不对付的。没错,鄙人不喜欢他,非常不喜欢,甚至讨厌他,恨他。因为他有着鄙人最讨厌的美貌,鄙人讨厌一切美丽的事物……”
这一点,柳初妍很清楚,上一世,他就是因为这个讨厌她,虐待她,还拿她试药。她不知他是否因为曾经遭遇了什么,才会有此心疾,可她不敢问。
魏无量继续说着:“但是鄙人不能针对他,因为他对万岁好。只有他,毫无目的地对万岁好。万岁除去我和奉贤之外,只有他可以信任,可以共同游玩,甚至下棋同寝。先皇后于我,有救命之恩。只要是对万岁好的,鄙人都会接受,强迫自己接受。”
“皇后救过九千岁?”
“是的,初进宫时,犯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错误,成尚书等人皆称,应当杀了我。所有人,都把我这阉人当成一只随手可碾死的蚂蚁,只有皇后,她求先帝放了我。最后,先帝看在他的面子上,赦免了我。所以,为了她的孩子,我愿肝脑涂地。”
这就是他和成家结下仇怨的原因,一直扶持一个无用昏庸皇帝的原因。柳初妍万万没想到,作为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对当今万岁,却是一片赤诚之心。
说着话,二人已至万岁寝宫。
当今万岁躺在龙床上,柳初妍跪拜后,偷偷地瞥了一眼,一张脸蜡黄,双眼凹陷,浑身都瘦得皮包骨,已是回天乏力之相。
魏无量亲自喂他喝了药,唤柳初妍上前去,叹口气道:“柳姑娘,你看到了吧,万岁没几天了。”
“九千岁有灵药,定能为万岁续命。”柳初妍言不由衷。
“九千岁,刘老将军与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