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也好。你回去吧,等以后我有空了,一定会去看你。”宋慈尽量让自己保持着平静,但他的声音还是有些颤抖。
禇瑛的脸上显出了惨淡的笑容,而且眼泪马上就要从眼眶中涌出来,她赶快转过身去,擦掉了流出来的眼泪,并且竭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虽然确实是想要回家去,但她同时又非常想让宋慈挽留自己,一则是为了洗冤禁暴的志向,二则此时的她对宋慈有了一种牵挂,有了一种和一开始不一样的情感,这让她不想离开他。
但宋慈的回答让她没办法再回头,而且经过了之前的事情,她也知道了自己在宋慈心目中的地位,因此她下定了回家的决心。
这时,突然从通判廓舍门外传来了一声高喊。
“圣旨到!”
宋慈赶快整理好衣冠,然后来到通判廓舍的大门外,跪下接旨。
“门下:正七品朝散郎、邵武军通判宋慈,调任南剑州通判,钦此!”
“臣宋慈接旨!”
宋慈接旨之后似乎短暂地有些迷茫,不过他稍微思考了一会儿,便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因此忍不住叹息了一声。陈恒看到宋慈的表情后,走到了他的身边,想要分担他的忧虑,但宋慈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他继续办完手上的事情。禇瑛在贴司的房舍中听到了圣旨的内容,她想要去安慰宋慈,但想到自己很快就要离开,便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了。
宋慈则回到了自己办公的房舍,安排好了接下来几天的工作和交接的事宜,中午的时候他回到了官舍,和妻子连丝怡聊了许久。
“只要自己没有做错,何必为他人的过错而烦恼呢?不管你去哪里,我都陪着你。”连丝怡微笑着说。
宋慈的心情终于好了起来,他把妻子搂在怀里,不再去想这一段时间以来的不愉快,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笑容。
几天之后,禇瑛帮着连丝怡和季迎梅准备好了行李,她便准备先行离开了。连丝怡和季迎梅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久的话,让她路上一定要保重。宝儿也久久地拉着她的衣服,似乎不愿意让她走。
禇瑛流着眼泪说道:“宝儿乖,等你以后长大了,我就回来看你,还给你带好吃的。”
禇瑛起程向北走了一段路,突然在一个路口遇到了来送她的宋慈和陈恒,忽然之间她忍不住泪如雨下。
陈恒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塞到了禇瑛的手里,是一个盒子,里面是一支小巧的弩,还有许多支配套的弩箭。这支弩十分漂亮,是陈恒一直以来所收藏的,很显然陈恒是想要禇瑛用它来防身。
“以后谁要敢欺负你,你就到南剑州来告诉你陈大哥,让你陈大哥我揍他个满地找牙!”
陈恒说完竟也忍不住流出了眼泪,他似乎不想让禇瑛看到,于是赶快背过了脸去。这时宋慈走上前把自己手里的包裹交给了禇瑛,里面是好几种禇瑛最喜欢吃的食物和最喜欢玩的花样,原来宋慈虽然嘴上不说,但每次知道禇瑛喜欢什么,他都记在了心里。
禇瑛看着他们送给自己的东西,又忍不住流下了高兴的泪水。
宋慈沉吟了许久,但最后只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什么时候想要回来,我这里随时欢迎你!”
禇瑛终于破涕为笑,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宋大人,陈大哥,洗冤之路只怕会越来越难走,以后遇到的人恐怕也会越来越险恶,你们一定要保重!”
禇瑛向他们鞠了一躬,然后便转身骑上马离去了。她不敢回头,害怕一回头就再也走不了了。
这天,宋慈和陈恒两家也驾着几辆驴车,开始向东南而行了。当他们出了南城门不久,走到一个转弯的必经之路时,却看到路边有一个人在等待着他们。
宋慈走近一看,发现竟然是邵武军的知军苏清章,他已经独自一人在此等待了许久。之前邵武军的众多官吏撺掇他弹劾宋慈,他思来想去之后,还是有些不忍心,于是他拜托自己朝中的朋友设法将宋慈调任到他处,毕竟让宋慈继续呆在邵武军,自己和其他官员都会比较尴尬。
“苏大人,多谢你来送我!”宋慈下了驴车拱手说道。
“宋大人,我……”苏清章低下头欲言又止。
他似乎想要说一些抱歉的话,但却张不开嘴,于是只好送宋慈回到驴车上。
几辆驴车驶过了一段距离之后,宋慈突然回头望向了苏清章。
“苏大人,一定要提防你身边的那些人!”宋慈冲他喊道。
此时苏清章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脸上满是不舍的表情,他后悔自己听信了别人的话,但现在已经为时已晚,只能目送着宋慈远去。
“宋大人,你一定要保重啊!”苏清章喊出了这句话之后,宋慈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前方的拐角处。
(第四卷《通判辨冤(上)》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