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沅赶紧把最后一口,扒拉进嘴里,又把幕篱放下。
最近,她把很多枝枝桠桠的记忆,都捋了起来,又发现很多枝梢末节的东西。
前世时,她的四姐、五姐,对阁臣大人那是稀罕到极致的。
当花佳设法嫁给殷霱的三年后,才得知同自己定亲的男子,与冀府口中散发霉气的棺材子,截然不同。
不仅外表玉树临风,还满腹诗书,人中龙凤。
当花佳望着骑上高头大马游街的状元郎,恨不得改嫁,又做出林林种种的蠢事,这些事也在殷霱的心里,留下疙瘩。
可以想象,当一个天之骄子,在得知妻子后悔嫁给自己时的心境。
何况殷霱还那般爱面子,又心胸狭隘?
当后来花府倒台,就算殷霱堂而皇之的宠妾灭妻,也没人出来为花佳说上一句公道话,这都是当初自己作的。
一个人呢,命里担多少福气,皆是有定数的。
依着花佳这般糟蹋,哪怕是泼天的富贵,也禁不止折腾。
感觉自己比那皇家的公主都不差,无法无天,然后想干嘛,就干嘛,简直就是整个大眀,最快乐的女子!
在娘家用手段谋求来婚事,接着又各种胡作非为,这些李莹皆可宠着她,帮其遮掩。
可一旦出嫁后,在婆家还想这样随心所欲,简直天方夜谭。
娘家得势时,婆家不敢说什么,但会记在心里,早晚报复回来。
人之皮相美丑,真无所谓,但是品性恶劣,真真是要避而远之。
娶妻娶贤,这种女子固然家世显赫,可进门后,除了娘家的助力外,更是个搅家精。
可世人,却偏偏看不透,贪慕这些浮华。
做人要分清场合和身份,女人固然可以骄傲,但决不能娇纵,否则害人害己。
“小脑袋里又想什么了?”冀漾隔着幕篱,都能感觉到小丫头心事重重的模样。
花沅眼圈泛红,低垂的睫毛,遮住了瞳眸里的恨意。
前世,她明明那么善良懂事,比花佳不知美丽贤良多少,可依旧被花佳替嫁,被已订婚的男子抛弃。
只因为差了花府的这个依仗,她就活该受苦?
说一千,道一万,她的悲剧,除了花府的偏颇外,还有殷霱这个渣男的手笔。
是殷霱,贪慕虚荣,渴望花府的助力,又贪图自己的美色,花佳才会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
今生的她,有阁臣大人做后盾,绝不会重蹈覆辙。
她对着冀漾撩开幕篱,眼眶的红色未消,却努力堆出笑容,道“哥哥貌美如花,惹得臭虫虎视眈眈,沅儿心里担忧呀!”
“臭虫未见到,反而有只小蜜蜂,‘嗡嗡’地飞,时刻准备蜇人呢!”冀漾磨牙,狠狠地弹了她一个脑崩儿。
花沅揉了揉额头,重新把脸藏在幕篱里,悻悻道“想不到风姿高雅的玄黓公子,还学会了欺负女子?”
“别听屠维胡说,我一个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来得什么风姿,还高雅?”
冀漾才不会承认自己会武功呢,此刻,他就是个文弱书生。
二人根本未将阁楼上的视线,当做一回事,说说笑笑就继续往街上走。
尚未走出几步,就被人挡在了他们面前。
来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子,一身锦缎的绿袄子,头戴银簪,明显是花府一等大丫鬟的打扮。
她是李莹奶娘贾氏之女婽羽,如今在花佳身边当差,做贴身丫鬟,伺候衣食起居。
云翳浮动,遮住金乌。
秋风四起,婆娑树影倒映在花沅素白的幕篱上。
她望了对方一眼,就收回目光。
长长地幕篱随风摆动,睫毛的阴影落在瞳孔之中,令人看不清楚她的神情。
婽羽并非是贾氏的亲女,而是花克勤的庶女,同李莹的陪嫁大丫鬟生的。
李莹善妒,一直就不允许平嫡的大房有庶出,手上沾染无数鲜血。
她也用手段害了这有孕的大丫鬟,一个陪着自己长大的贴身婢女。
奶娘贾氏念着曾经的旧情,把婽羽说成是自己的女儿。
所以,婽羽一直为花佳的婢女。
庶出的也是小姐,总比伺候人的奴才强,而且还有杀母之仇,横在这里。
兵法云:变生于事、事生谋、谋生计、计生议、议生说、说生进、进生退、退生制,因以于制事……
花沅在踏入燕京的那一刻,就想寻机会策反婽羽,让对方成为自己的细作。
有些事,从敌人内部突破,远比外界要狠戾得多……
“公子,可可可否告知您的姓名、家世?”婽羽焦急的抬起手,大袖垂落,挡住了两人的去路,姿态语气都透着小心。
花沅眸子滴溜溜一动,利索道“姑娘,我们是不会告诉你,我家哥哥的身份是玄黓公子的!”
“玄黓公子!大胜殷尚书之子的玄黓公子……天啊!”婽羽大惊,一口气没上来,都翻起白眼了。
花沅眸底闪过一道狡黠。
鱼儿上钩了!
阁臣大人果真是天底下最好挡箭牌。
她望着冀漾,矮身道“公子,都怪我这张嘴,一不小心就说秃噜嘴了,奴婢不是故意的,请公子责罚!”
“罢了,兴许是有缘吧!”冀漾见小丫头明显有戏要唱,配合的说了一句。
婽羽一听自己同威名赫赫的玄黓公子有缘分,激动得连腿脚都打着哆嗦。
惊愕道“有有有缘?”
“公子,咱们乃是修道之人,不可参与俗世。”